金小小踩过碎石,锈剑拖在身后,岩壁上的血痕断断续续,像一条指向深渊的线。
她没有回头,身后的脚步声也未落下——秦逸风跟了上来,另外两人迟疑片刻,终究也迈出了步子。
前方空气开始扭曲,矿道两侧的石壁泛起幽蓝微光,一道裂缝横在路中,边缘不规则地跳动,仿佛呼吸。
她停下,左手按住残剑录铁环,铁环表面忽明忽暗,像一盏将熄的灯。
“别碰岩壁。”她低声说,“这里的空间在吃记忆。”
话音刚落,裂缝深处浮出一道人影——青衫,左肩带伤,正是秦逸风的模样。
他抬剑指向金小小,眼神冷硬:“你已叛宗,束手就擒。”
秦逸风站在她身后,皱眉:“幻象?”
“是旧事重演。”金小小没看他,盯着那幻影,“你昨夜若没撕碎身份牌,现在就会站在这里,奉命杀我。”
她抬手,空间斩无声划出。幻影崩散,裂缝却骤然扩大,蓝光暴涨。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警告……干扰源……接近……看守者……已被锁链同化……”
她咬牙,剑尖点地,一步踏入裂缝。
空间撕裂感瞬间袭来,五脏六腑像被拉扯。
她强撑剑身稳住身形,身后三人接连踏入,踉跄落地。裂缝在他们穿过之后闭合,如同从未存在。
眼前是一座石窟,高不见顶,四壁布满粗大铁链,每一根都嵌入岩石深处。
锁链中央,一人垂首跪坐,双臂被玄铁链贯穿,脊椎处另有三道锁环紧扣,整个人像被钉在大地之上。
金小小缓步上前,残剑录铁环贴掌,微微震颤。
“是他。”秦逸风低声道。
老卒没有反应。他的呼吸极轻,胸口几乎不动,皮肤泛着灰白,像一具被时间封存的尸体。
金小小蹲下,伸手欲触其肩。
就在指尖即将碰上的一瞬,一股巨力撞入脑海——
金无尘站在荒秽渊边缘,掌心泛起符文光芒。
老卒被一掌击中胸口,整个人倒飞而下,坠入深渊。
他怒吼:“你明知测心石被改,为何还要护她!”金无尘低头,声音冷如冰:“为了宗门。”
记忆戛然而止。
金小小猛地抽手,掌心发麻,额角渗出血丝。她喘了两口气,眼神未变。
“这锁链,封的是神识。”她说,“碰它,就会被灌入他的记忆。”
秦逸风盯着那画面残留的光影:“你父亲……亲手把他打下去的?”
“不是为了林岚。”金小小站起,“是为了掩盖测心石的作假。”
系统光屏突然闪出,红字跳动:【警告!检测到‘忠诚悖论’协议激活——宿主父亲行为与系统预设逻辑冲突,建议终止接触!】
“闭嘴。”她冷声说,“你上次说秦逸风会杀我,结果呢?”
【我只是按概率推演。他有87%可能背叛,但你非要信他。现在又来一个更老的坑?】系统语气讥讽,【这老头连呼吸都快没了,你还想救?】
“我不是救他。”金小小握紧锈剑,“我是来听真话的。”
她抬剑,空间斩斩向老卒右臂锁链。
铁链应声而断,玄铁碎片飞溅。老卒身体一震,头缓缓抬起。
眼眶深陷,但瞳孔骤然聚焦。
“你……”他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石面,“终于来了。”
“你是谁?”金小小问。
“荒秽渊看守。”他咧嘴,笑得艰难,“三十年前,我发现了测心石的秘密——它被人动了手脚,灵根测试结果可被操控。我上报金无尘,他答应彻查。可第二天,他就把我打下来,用锁灵草汁液浇铸锁链,封我神识,让我永生永世困在这渊底。”
他抬起左手,颤抖着撕开胸前皮肤。
黑褐色烙印浮现,纹路复杂,与测心石底座符文完全一致。
“锁灵草凝成的印,和测心石共鸣。”他喘着气,“你父亲用这个换林岚上位——只要测心石认定她是天才,天一门就不得不重用她。而我,成了必须抹去的污点。”
石窟内一片死寂。
秦逸风握紧剑柄:“所以……从一开始,林岚就是假的?”
“不止是她。”老卒冷笑,“所有被测出‘天才’的弟子,只要背后有势力,结果都可以改。测心石不是天道之眼,是权贵的刀。”
金小小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她曾以为自己是被天赋抛弃的人。
她曾以为父亲只是偏心。
她曾以为宗门虽有不公,但尚存底线。
现在她知道,那块象征公正的石头,从根上就是黑的。
“你要毁它吗?”老卒盯着她,眼中燃起一丝火光,“那就彻底毁了天一门的谎言。”
秦逸风突然开口:“毁测心石,等于否决宗门百年规矩。你可想好了?一旦动手,你就是叛徒,再无回头路。”
另一人声音发颤:“我们只是逃亡者……能对抗整个天一门?”
系统最后一次弹出警告:【宿主,此举将触发‘宗门追杀协议’最高级,你将再无回头路。】
金小小转身,目光扫过三人。
她将锈剑插入地面,剑身没入岩石半寸。
“我曾信宗门,信父亲,信兄弟。”她说,“现在我不信了——但我信这把剑。”
她低头,看着剑柄上干涸的血。
“谁愿跟着我,不是因为我能赢,而是因为我们不能再输。”
秦逸风沉默片刻,抬手,将长剑插入她身侧的岩石。
“我跟你走。”
另一人咬牙,也拔剑插入。
最后一人迟疑着,终于抬手,将短剑狠狠砸进地面。
金小小俯身,握住老卒的手。
那只手冰冷、枯瘦,却用力回握。
“你说过,测心石是假的。”她声音低沉,“那我就让它碎在所有人面前。”
老卒咧嘴笑了,眼角裂开血痕。
“好……好!那就摧灭它!”
系统光屏突然变粉,字体歪斜:【喂,宿主,你真要干这蠢事?我可提醒你,我现在只能帮你缩一时序十息,还得收寿命当押金——你确定要拿命赌?】
“你不是说我不可能赢?”金小小没看他,只盯着老卒眼中的火光。
【我说的是概率。】系统顿了顿,【但你每次都偏要打我脸。】
她终于抬头,望向石窟尽头。
那里有一条狭窄通道,通向更深的黑暗。
她拔起锈剑,剑尖滴落一滴血,砸在地面,晕开如花。
老卒的手仍握着她的手腕,力道未松。
她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