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风站在灵药库的石门前,指尖还残留着那缕灵压的余温。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库内空了一角的药架上。
三株“血凝草”、半匣“锁灵根须”、一整瓶“蚀心丹基液”——全都不见了。
守卫说没人进来过,符阵纹丝未动,可这三样东西,偏偏都是炼制蚀心丹的核心药材。
他蹲下身,掌心贴地,一缕灵识探出。
地面残留的波动极淡,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扭曲感——像是空间被轻微撕裂又弥合的痕迹。
这种波动,他只在荒秽渊追杀金小小时感受过一次。那时她消失在矿道深处,像被虚空吞没。
他站起身,袖中灵盘微亮,调出宗门灵光监察的记录。
画面滚动,金无尘的名字频繁出现在药库与测心石区域的巡查名单中。
父亲般的人物,竟也在暗中盯着这些地方。
秦逸风盯着那串数据,手指收紧。若连金无尘都在怀疑,那这宗门里,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转身走出灵药库,脚步未停,直奔执法堂。
调令刚下,他便发现林岚的修行日志有异——昨夜子时,她曾申请进入药库“核对药材存量”,批注人是金无尘。
可金无尘今晨并未提起此事。秦逸风盯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林岚的“核对”,或许根本不是为了药材,而是为了掩盖失窃的痕迹。
他收起灵盘,走出执法堂。
天色阴沉,风从山门缝隙灌入,吹动他肩头的执法绶带。
他没有回居所,而是径直走向宗门后山的小径。荒秽渊的方向。
他必须亲眼确认一件事。
金小小靠在毒雾林深处的一块岩壁上,左臂的麻痹感仍未消退。
她将残剑录铁环贴在掌心,银纹的灼热已转为钝痛。
她刚把蚀心丹药瓶收好,便察觉空气中有轻微的灵压波动——不是追兵,也不是残剑盟的人。
是秦逸风。
系统低语:“他来了,没带杀意,但也没带善意。纯粹是来问一句‘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没动,只是将锈剑轻轻搁在膝上,剑尖朝外。
片刻后,秦逸风的身影从雾中浮现。
他一身执法弟子的黑袍未换,剑未出鞘,可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落在她能感知的灵压节点上。他在距她五丈处停下,右手缓缓按上剑柄。
“若你真有空间剑心,”他开口,声音冷得像铁,“为何十二岁后,测心石再无反应?”
金小小没抬头。她只是抬起左手,掌心银纹微闪,随即一包药渣从袖中滑出,被她甩向地面。药渣散开,露出暗红碎屑与幽绿粉末的混合物。
“这是从你派去杀我的人身上搜出的。”她说,“蚀心丹残渣。他们死前还在服药,压制体内反噬。”
秦逸风瞳孔一缩。
她又取出一块阵盘,灵光微闪,映出几道残影——三名弟子倒在毒雾中,胸口插着锈剑,剑柄上的符纹与天一门执法堂制式一致。
“你的师弟师妹。”她盯着他,“刚死在你下令的围剿中。他们的剑,还热着。”
秦逸风的手指猛地收紧,剑柄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盯着阵盘上的画面,目光从尸体移到金小小脸上。她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被逐出师门、狼狈逃窜的少女。
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锋利。
“你说我派去的?”他声音压低,“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下令?”
“不是你下令,是林岚借你的名。”她缓缓站起身,左臂微微发颤,却仍稳稳扶住锈剑,“你查过昨夜执法堂的调令记录吗?有没有你的灵印?还是说,你连自己签发的任务都懒得核对?”
秦逸风沉默。
她继续道:“你信她是天才,信她清白,信她不会害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需要靠蚀心丹维持修为的人,凭什么能通过测心石的检验?”
“闭嘴!”他低喝,剑尖终于出鞘半寸,寒光映出她冷峻的侧脸。
“你怕我说真话?”她冷笑,“那你来干什么?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废物?还是来替她清理最后一个知情人?”
秦逸风的剑尖微微晃动。他盯着她掌心的银纹,那纹路正随着灵力流动缓缓游走,像活物一般。
这不是幻术,也不是伪装。空间剑心的共鸣,只有真正掌握法则的人才能激发。
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药库看到的另一样东西——一截断裂的锁灵草根须,根须内部有细微的灵脉堵塞痕迹。
那是长期吸收灵气却被人为抑制的征兆。
而金小小当年的“天赋衰退”,正好始于她频繁使用测心石之后。
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暗示着林岚伪灵根背后隐藏的秘密与金小小“天赋衰退”有着某种联系,而金小小所指控的,极有可能是真相。
“你……”他声音微哑,“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什么?”她反问,“我知道测心石被动手脚?我知道林岚的灵根是假的?还是我知道,你们所有人,宁愿相信一个虚假的天才,也不愿正眼看一眼被踩进泥里的真货?”
秦逸风的剑缓缓垂下。
他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在等一个立场,可他给不出。他不能现在就站到她那边,也不能再站在林岚身后。他只能站在中间,被撕裂。
“你走吧。”她说,“你若上报我的行踪,我不怪你。你若隐瞒,我也不会感激。”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你要记住,”她将锈剑背回肩后,目光直视他,“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你。她不需要忠诚的师兄,只需要一个能替她背罪的替身。”
秦逸风终于转身。他一步步走出毒雾林,脚步沉重,像踩在深渊边缘。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拔剑。剑仍在鞘中,剑尖朝地。
回到宗门,他径直走向执法堂。灵盘亮起,他在记录中写下:“荒秽渊近日有异常灵压波动,疑似残剑盟活动频繁,建议增派巡逻弟子,重点监控矿道入口。”
他没有提金小小,没有提蚀心丹,没有提那块阵盘。
夜深,他独坐院中,抽出佩剑。剑身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他盯着那张脸,忽然低声问:“若正义需以冤屈为代价,那我执的剑,究竟是护宗,还是助纣?”
剑尖垂地,一滴露水顺着剑脊滑落,在石板上砸出微不可察的湿痕。
他忽然察觉袖中灵符微震。取出来一看,是林岚的传讯符,上面浮着一行字:“大师兄,可曾清理荒秽渊?”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缓缓收紧,将符纸捏成一团。
他没有回。
也没有毁。
而是将它压在了剑柄下方,紧贴掌心。
剑身映出的面容,依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