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还贴在那面写着“天一门”的黑旗背面,沙盘上的字迹像针一样扎进她的眼底。她没有移开手,也没有再去看其他标记,只是将残剑录从腰间取下,横放在膝上。铁环微温,像是刚被什么力量唤醒过,表面纹路隐隐发亮。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识海中翻腾的符文仍未停歇。那些由残魂强行灌入的知识如潮水般涌动,分不清哪一段属于阵法,哪一段牵连药理。但她知道,必须现在就开始梳理——否则等神识彻底混乱,连站都站不稳。
指尖轻触眉心,空间剑心缓缓展开,像一张无形的网在脑海中央铺开。她不再试图记住每一个符文,而是让它们自然流动,只留下与“灵力污染”相关的痕迹。每当一段信息掠过,她便用残剑录在掌心划出对应的轨迹,借剑意锚定记忆。
一道银紫色的光流忽然在她掌心凝成环形回路,符文自动排列成三段:第一段是测心石内部的共鸣结构,第二段是一株莲形植物的根系分布,第三段则是两者之间的连接路径——一条细如发丝的暗线,从净心莲的花蕊延伸至测心石核心。
她的呼吸一顿。
原来如此。
锁灵草并非直接压制天赋,而是寄生在净心莲中,通过其根系释放一种隐性毒素,缓慢改变净心莲释放的灵气频率。而测心石正是依靠这种频率来判定修行者的灵根纯度。一旦频率被篡改,测心石读出的结果自然失真。
难怪当年她的测验结果会突然崩塌。
难怪林岚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完美的木系亲和。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简单的陷害——这是一套早已埋好的系统,等了整整三年,就为了在那一刻精准发作。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偏殿角落的竹简堆里。其中一卷封皮泛黄,上面用朱砂写着“药引溯源”。她起身走过去,抽出竹简展开,果然看到一幅图解:净心莲生长于测心台下方的地脉交汇处,其花香可净化杂念,本是测心石运转的辅助之物。但在图旁标注着一行小字:“若莲受异种侵染,则反为媒介,导邪入石。”
她放下竹简,转身走向桌边的纸堆。几张空白符纸静静躺在砚台旁,墨汁未干,仿佛有人刚刚离开。她没去想是谁留下的,只取了一张平铺于桌面,右手执笔,左手按住残剑录。
笔尖蘸墨,她开始依照刚才推演出的回路绘制符阵。每画一笔,空间剑心就在体内震颤一次,像是在验证这条路径是否真实可行。当最后一道弧线收尾时,符纸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银紫光晕。
她停下笔,盯着符纸中心那个莲形图案。
还不够。
这只是还原了毒素的传播路径,但要真正化解它,必须找到逆转频率的方法。她重新闭眼,再次沉入识海,这一次直奔《符阵推演笔记》中关于“空间共振调节”的章节。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偏殿内仅靠墙角一盏油灯照明。火苗跳动,映得她侧脸轮廓分明。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忽然,她睁眼,猛地将残剑录拍在符纸上。
一道裂痕自铁环蔓延至纸面,却不毁坏符文,反而让整张符纸的结构瞬间重组。原本的莲形图案扭曲变形,化作一朵倒悬的花,花瓣朝下,花蕊中多了一个微型漩涡状符印。
成了。
这是逆向共鸣符,能短暂干扰净心莲与测心石之间的频率同步,切断毒素传导。虽不能根除锁灵草的影响,但足以让测心石恢复部分真实判断能力。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符纸燃起微弱的火光,几息后熄灭,只留下一道焦痕般的印记浮在空中,持续了数秒才消散。这是符效测试成功的标志。
她松了口气,将符纸折好收入袖中。
然后走到沙盘前,伸手再次触碰那面“天一门”黑旗。这一次,她没有停留在背面的文字上,而是顺着旗杆向下摸索,在底座边缘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凹槽——形状恰好与残剑录末端吻合。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将铁环轻轻嵌入。
咔的一声轻响。
沙盘震动,所有旗帜微微偏转,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一副小型阵图,正中央标注着三个字:“测心台”。
阵图周围布满细密注释,其中一行格外清晰:“净心莲移植记录——三年前七月十七,由符家代管者亲手栽种。”
她盯着那行字,瞳孔微缩。
三年前,正是她参加测心试炼的前半年。
而所谓的“符家代管者”,在整个东部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称呼自己——金无尘。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不是他不知道,就是他参与了。
可如果是后者,为什么后来他又多次试图修复测心石?为什么在他察觉异常后,第一时间封锁了测心台?
矛盾像一根绞紧的绳索勒在心头。
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她需要的是证据,是能当众揭穿这套机制的实证,而不是一个充满疑点的名字。
她退后一步,从袖中取出那张逆向共鸣符,贴在石板阵图的“净心莲”位置。符纸无声融化,渗入石缝,整块石板泛起淡淡蓝光。
片刻后,光芒收敛。
石板上浮现出新的影像:一片幽暗的地室,中央生长着一株半枯的白色莲花,根部缠绕着黑色藤蔓,花瓣边缘已泛出青灰色。镜头缓缓拉近,莲心处浮现出一圈波纹状能量场,正以极其规律的频率震荡。
她一眼认出,这就是被污染的净心莲正在向测心石输送异常信号。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影像。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刹那,影像突然扭曲,画面一角闪过一道模糊人影——那人背对着镜头,身穿天一门长老袍,袖口绣着一道云纹。
她的动作僵住了。
那件衣服……
是父亲常穿的那一款。
可她没来得及看清面容,影像便自行溃散,石板重归灰暗。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良久,她缓缓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片——那是她在荒秽渊最初觉醒空间剑心时,老卒悄悄塞给她的信物,据说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她一直没能参透其中含义。
此刻,她将玉片贴近残剑录。
嗡——
一声极轻的震鸣在殿内响起。
玉片表面浮现出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与沙盘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若见莲浊,持剑破障,血非引路,心为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