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符家偏殿的檐角,金小小靠在廊柱边等他。她没再藏匿身形,也没刻意遮掩脸色的苍白,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像一柄出鞘后尚未归鞘的剑。
脚步声由远及近,青色长袍扫过石阶,金无尘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又缓缓移开。他手中握着一枚阵盘,指尖还残留着灵力流转的微光,显然刚巡查完防御结界。
“你该休息。”他说,声音低沉。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没动,左手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递向前方。
金无尘皱眉:“你现在状态不对,别强行——”
“是林岚和万毒谷的密信。”她打断他,“不是推测,不是线索,是他们亲笔写的计划。里面提到了你。”
他的手顿住了。
金小小将玉简轻轻放在石栏上,退后半步。“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相信我,只需要你看一眼。如果看完你还觉得我是错的,那我从此不再提这件事。”
风掠过庭院,吹起她的衣角,也拂动了玉简边缘的一道裂痕——那是系统强行截取魂印时留下的痕迹,此刻在晨光下泛着极淡的红芒。
金无尘终于伸手,指尖触到玉简的刹那,一道血色文字自行浮现:
> **蚀心丹反噬,令其经脉溃乱,届时由林岚以‘救父’之名接管符篆堂大权。**
他猛地一颤,手指几乎握不住玉简。
第二行浮现:
> **封锁金小小回归记录,永久抹除其宗门身份。**
第三行紧随其后:
> **若金无尘醒悟,可启用子母蛊控其生死。**
金无尘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他盯着那些字,像是第一次认识它们。片刻后,他忽然抬手,将灵力注入玉简深处,试图追溯印记来源。
“不用查了。”金小小轻声道,“这是从万毒谷密室里直接录下的魂印,连柳如眉的指印都留在上面。我昨晚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他闭上眼,喉头滚动了一下。
“你说……她是为了报恩?”金小小看着他,“因为她父亲救过你?所以你愿意信她,哪怕所有人都说不对劲,你也压下去?”
金无尘没有回答。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能用毒粉污染测心石的人,一个能让符家匠人替她传讯的人,一个打算把你变成傀儡的人——这样的人,会真心帮你?”
“够了!”他猛然睁眼,声音发抖,“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错了?你以为我这些日子……真的什么都不懂?”
金小小没退,也没说话。
他喘了几口气,肩膀微微塌下。“我只是……不敢信。她是林长老的女儿,从小跟着我学符道,她说想帮小小恢复天赋,我说不通规矩,她就跪在剑冢外三天……我以为她是真心悔过,以为她是在弥补……”
“她是在等你松口。”金小小接道,“等你心软,等你愧疚,等你亲手把权力交出去。”
金无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曾画过无数护宗符阵的手,此刻竟有些控制不住地抖。
“我竟然……成了她的刀。”他喃喃,“我还让她进过符篆堂的核心阵眼,教她破解禁制的方法……她说是为了加强防御……原来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拆掉它。”
金小小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残破的符牌,放在玉简旁。
“娘走之前,把这个留给了老嬷嬷。她说,真正的符道,不在纸上,而在人心是否清明。”
金无尘瞳孔一缩,伸手接过符牌,指腹抚过那道断裂的纹路,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你现在看清了,就不算晚。”她说,“但光看清还不够。林岚不会停,她已经布置好了下一步。名录更新就在七日后,只要那天过去,我的名字就会被彻底抹去,连轮回簿上都不会留下痕迹。”
金无尘抬头:“你想做什么?”
“我要重新测心。”她直视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天一门正殿前,用最干净的测心石,测我的天赋,测我的灵根,测我到底是不是废物。”
他皱眉:“测心石多年未校,谁敢保证它现在没问题?而且长老会不会轻易同意这种事,一旦失败,只会让你再次受辱。”
“所以我来找你。”她说,“你是符篆堂长老,有权申请重测。莫千机前辈信你,凌尘子掌门敬你。只要你点头,这事就能启动。”
金无尘沉默良久,目光在玉简、符牌和她脸上来回移动。最终,他缓缓将符牌收回她手中。
“你母亲当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他声音沙哑,“她说,符道若失了公正,便不配称道。我当时没懂,现在懂了。”
他抬起手,将玉简收入袖中。“我去剑器堂,请莫千机亲自校准测心石。他会验每一寸材质,查每一道符纹,确保没有任何外力干扰。”
金小小点头。
“这一回,”他看着她,眼神终于不再躲闪,“我们父女,一起面对。”
她嘴角微动,没笑,也没哭,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爹。”
金无尘转身欲走,却又停下。“那个玉简的原件,还在你手里?”
“在系统里存着备份。”她答,“现实层面只有一份誊本,藏在安全的地方。”
他点头,迈步离去,背影仍有些僵硬,但步伐已不再迟疑。
金小小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她才慢慢抬起左手,掌心摊开,露出那枚空心玉簪。簪身冰凉,底部封口完好。
她将玉簪收回袖袋,正要离开,忽觉识海深处一阵刺痛,像是有细针扎进脑髓。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波动,疑似远程窥探。】
她心头一紧,立刻调出系统界面。
【织梦模块显示:最后一次访问记录为三刻钟前,来自南部方向。Ip地址加密。】
她眯起眼。
有人在查这封信的下落。
不是林岚,就是万毒谷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收起残剑录,快步走向符家主院。必须赶在对方反应过来前,把誊本送出去。
走到院门口时,她迎面撞上一名符家执事,对方怀里抱着几卷阵图,差点摔倒。
“抱歉。”那人慌忙道歉,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金小小却注意到,他袖口沾着一点暗绿色的药渍,和昨夜密室里陈松手上的一模一样。
她脚步一顿。
那人匆匆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金小小看清了他的眼睛——瞳孔边缘有一圈极淡的灰纹,像是长期接触毒物留下的痕迹。
她没动,也没喊人。
只是默默记下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