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远散布的谣言如同深秋的冷雾，在法医行业内持续弥漫。随着时间推移，质疑声从私下议论逐渐升级为公开声讨，多家法医机构的同行在核心学术平台接连发声，将矛头直指宋清砚的专业能力，一场围绕 “古法改良” 与 “现代法医科学” 的争论，彻底拉开序幕。
国内权威法医学术期刊《法医学进展》的在线专栏，率先刊登了一篇题为《论法医技术的传承与偏离 —— 对 “醋浸骨显痕法” 的理性探讨》的文章，作者署名为江城市法医鉴定中心副主任赵磊。文章开篇便直言：“现代法医科学的核心是实证性、标准化与可重复性，而部分从业者将古代验尸经验过度神化，试图以‘改良’之名行‘复古’之实，已偏离现代法医发展轨道。陆衍同志提出的‘醋浸骨显痕法’，缺乏系统的科学论证与标准化流程，仅靠个别案例便试图推广，不仅难以保证鉴定结果的准确性，更可能误导基层法医工作者，损害行业公信力。”
文章还结合退稿事件与谣言内容，质疑宋清砚的专业判断：“该方法被顶级期刊退稿，足以说明其科学依据不足。更令人担忧的是，有消息称其在实际办案中过度依赖此类古法，甚至弃用现代精密仪器，这与法医工作‘以科学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基本原则相悖。作为刑侦一线的技术骨干，更应坚守现代科学理念，而非沉溺于缺乏依据的古代经验。”
文章一经发布，迅速引发行业共鸣。省法医鉴定中心的几位资深专家在行业论坛联名发表短评，称 “陆衍的探索精神可嘉，但学术研究需严谨，将未经验证的方法用于办案，是对生命的不负责”；滨州市法医科更是在内部工作简报中提及此事，提醒下属 “警惕以‘古今融合’为幌子的非科学方法，坚守现代法医技术体系”。
各类学术交流群内，公开质疑的声音愈发密集。“连标准化流程都没有，怎么保证不同人操作结果一致？”“样本量就那么几组，根本不具备统计学意义，谈何推广？”“法医是严谨的科学，不是玄学，不能凭古籍一句话就当成办案依据”，诸如此类的言论不断刷屏，甚至有年轻法医提问 “陆衍之前破的案子，会不会有鉴定失误的情况”，将对方法的质疑上升到对其过往办案能力的否定。
宋清砚对此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质疑声会如此猛烈。他将所有公开质疑的文章、评论截图整理归档，逐字逐句分析其中的核心观点，发现多数质疑集中在 “缺乏标准化流程”“实验样本量不足”“作用机制未阐明” 三点，与此前期刊退稿意见不谋而合。“这些质疑并非全无道理，现有研究确实存在短板。” 他对着电脑屏幕低声自语，将需要补充完善的内容再次标注，原本就紧张的时间更显局促 —— 一边要推进陈景明的排查工作，锁定景和会核心成员的踪迹；一边要应对业内质疑，筹备补充实验；如今，又收到了省厅组织的 “全省法医工作交流会” 的参会通知，而他深知，这场交流会必将成为争议的焦点。
全省法医工作交流会在省公安厅会议中心召开，来自各地市法医科、鉴定中心的骨干成员齐聚一堂，议题涵盖陈旧性损伤检测、法医人类学应用等多个领域。宋清砚作为市局刑侦支队的代表参会，刚走进会场，便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 —— 有人投来同情，有人带着审视，更多的人则是刻意回避，往日里热情的寒暄变得寥寥无几。
苏芮察觉到他的处境，低声安慰：“别在意，专注于会议内容就好，真有质疑，咱们拿出数据说话。” 宋清砚点点头，将整理好的实验数据初稿和机关案案例分析资料放在桌上，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笔。
会议进行到 “技术创新与实践” 环节，争议如期而至。滨州市法医科主任李明远率先起身发言，目光直指向宋清砚所在的方向：“近年来，有同行提出将古代‘醋煮骨验伤’改良为‘醋浸骨显痕法’，试图应用于陈旧性骨痕检测，这种探索精神值得肯定，但从科学角度而言，该方法存在诸多致命缺陷。”
他拿起话筒，语气愈发严厉：“第一，缺乏标准化操作流程。不同矿化程度的骨骼该如何调整醋液浓度、浸泡时间？操作过程中的温度控制误差范围是多少？这些关键参数均未明确，基层法医根本无法复制；第二，实验数据样本量严重不足。据我所知，现有数据仅基于几组动物骨骼样本，既无分层对照，也无统计学分析，结果的可靠性和普适性无从谈起；第三，与现代主流技术的对比研究缺失。相较于显微 ct、激光共聚焦显微镜等成熟技术，该方法的优势在哪里？准确率有何差异？这些都没有明确结论。如此缺乏科学支撑的方法，若贸然推广，极易导致鉴定失误，影响案件办理。”
李明远的发言引发了现场骚动，不少参会者纷纷点头附和。“李主任说得对，法医技术容不得半点马虎，没有扎实的数据支撑，绝不能投入实践”“古代方法只能作为历史研究，不能当成办案依据”“之前就听说有基层单位因为这个方法产生顾虑，看来确实存在问题”，议论声此起彼伏，会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有年轻法医起身补充：“我还关注到，该方法的作用机制仅停留在‘醋酸腐蚀矿化层’的浅层解释，未从分子生物学层面进行论证，这与现代法医的研究范式完全不符。我们不能仅凭个别案例的成功，就否定科学研究的严谨性。”
也有少数同行提出不同意见，省法医鉴定中心的年轻研究员周凯说道：“我认为不能一概而论，陆顾问在机关案中确实通过该方法还原了关键伤痕，帮助破获了案件。或许现有研究存在不足，但不能完全否定其实践价值，应该给其补充实验、完善数据的机会。”
“个别案例不具备普遍性！” 李明远立刻反驳，“办案讲究的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不能靠‘运气’办案。万一在其他案件中出现失误，谁来承担责任？”
现场争论愈发激烈，目光纷纷聚焦到宋清砚身上，等待他的回应。此时的宋清砚，不仅要面对同行的公开质疑，还要承受来自内部的压力 —— 专案组的几位同事也参会旁听，听到密集的质疑声后，神色变得复杂。有年轻警员私下低语：“没想到争议这么大，陆哥的方法真的靠谱吗？” 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宋清砚耳中。
双重压力之下，宋清砚却异常冷静。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拿起话筒，目光扫过全场，语气沉稳有力：“感谢各位同行的质疑与建议，这些意见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现有研究的不足，对此我完全认同。”
他的坦诚让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宋清砚继续说道：“首先，关于标准化操作流程问题，目前确实处于初步探索阶段，尚未形成统一规范。这是我后续工作的核心重点，计划通过扩大样本量，涵盖不同年龄、不同矿化程度、不同损伤类型的骨骼样本，明确不同场景下的醋液浓度、浸泡时间、温度控制等关键参数，制定详细的标准化操作手册。”
“其次，实验样本量不足、作用机制阐释不深入的问题，我承认存在短板。目前我已联合市局法医科实验室，启动补充实验计划：一方面，将样本量扩大至 50 组，设置分层对照，进行统计学分析；另一方面，通过扫描电子显微镜观察骨骼微观结构变化，利用红外光谱分析醋酸对羟基磷灰石和胶原蛋白的影响，从分子生物学层面阐明作用机制。”
“关于与现代主流技术的对比研究，我已着手整理相关实验方案，计划将‘醋浸骨显痕法’与显微 ct、激光共聚焦显微镜等技术进行多维度对比，包括显痕效果、操作难度、成本投入、适用场景等，明确其优势与局限性，避免盲目推广。”
宋清砚拿起桌上的实验数据初稿，向全场展示：“这是我近期整理的补充实验计划和部分初步数据，其中包括 3 组不同矿化程度骨骼的显痕对比结果。后续我会定期在行业平台更新实验进展，接受各位同行的监督与指导。”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我推广‘醋浸骨显痕法’，绝非否定现代法医技术，更不是沉迷古法。恰恰相反，是希望挖掘古代验尸经验中的合理成分，用现代科学技术进行改良和验证，为基层法医提供一种成本较低、操作简便的补充方法。在许多基层单位，显微 ct 等精密仪器尚未普及，面对陈年积案中的陈旧性骨痕检测，往往束手无策。若该方法能经过科学验证，或许能为这些单位提供新的思路，帮助破解更多沉冤。”
“机关案中的成功应用，确实只是个例，但这也让我看到了其潜在价值。我承认，现有研究存在诸多不足，但我坚信，只要坚持科学严谨的态度，通过扎实的实验数据弥补短板，就能让该方法具备推广价值。在此，我向各位同行承诺，三个月内完成全部补充实验，形成完整的研究报告，若实验证明该方法不具备科学性，我会立刻停止相关推广，公开承认不足。”
宋清砚的回应条理清晰、态度坦诚，既不回避现有问题，又明确了后续计划，让现场的质疑声逐渐平息。不少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同行，神色渐渐缓和；周凯等支持派则投来认可的目光；李明远虽仍有疑虑，却也表示：“既然陆顾问有明确的补充实验计划，我们愿意拭目以待，希望能看到扎实的实验数据。”
交流会结束后，不少同行主动上前与宋清砚交流，有的询问补充实验的具体方案，有的提出技术上的建议，现场氛围从紧张对立转为理性探讨。专案组的同事也松了口气，年轻警员羞愧地说道：“陆哥，对不起，我们刚才不该怀疑你。” 宋清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有疑问很正常，关键是用事实说话。”
回到临时办公室，宋清砚将交流会的质疑要点与补充实验计划结合，重新完善了工作时间表。窗外的夜色渐浓，他却毫无倦意，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知道，这场学术风波并未真正结束，三个月后的实验报告，才是决定 “醋浸骨显痕法” 命运的关键。但他心中充满了坚定 —— 无论是面对案件侦查的艰难险阻，还是学术领域的质疑挑战，只要坚守科学、秉持初心，就一定能走出困境，让真相与正义得以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