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那声“定魂佩”带着哭腔砸在地上,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神都散了。
陈渡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儿是她师父的?
操,那老头不是早八百年就失踪了吗?
他玉佩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
还他妈从取餐口伸只烂手递出来?
没等他想明白,更邪门的事儿来了。
餐车尾部通道口,被规则挡在外面的尸王,眼窝里那两点幽绿鬼火,死死盯着鬼爪递出来的玉佩,猛地爆亮。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怪响,腐朽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那无形的规则屏障被它撞得嗡嗡作响,泛起一圈圈水波似的涟漪。
虽然还是进不来,但那股子疯狂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让人头皮发麻。
“叮铃…叮铃铃…”
柳七手腕上那枚裂了缝的银铃,也跟着玉佩的出现疯狂震颤起来,铃音又急又乱,像要散架。
她痛苦地捂住手腕,指缝里都渗出血丝。
“拿着!” 陈渡头皮发炸,也顾不上恶心了,一把从那只腐烂鬼爪里薅过那块温润又冰凉的雌雄双铃玉佩。
入手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手臂直窜天灵盖,脑子里嗡的一声。
像是无数细碎的哭喊尖叫挤了进来,又像是冰冷的死水灌进耳朵。
“嗬!” 那只递出玉佩的鬼爪猛地缩了回去,3号取餐口“哐当”一声狠狠关上。
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玉佩一离手,尸王的躁动和柳七银铃的狂震都稍稍平复了一点,但空气中那股子压抑到极点的诡异气氛更浓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渡捏着那块烫手山芋似的玉佩,感觉比捏着块烧红的烙铁还难受。
柳七靠着翻倒的桌子滑坐到地上,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地盯着陈渡手里的玉佩,嘴唇哆嗦着。
“…定魂佩…师父的本命法器…他…他从不离身…除非…除非他死了…或者…自愿剥离…”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自愿剥离?
陈渡脑子里飞快闪过尸王胸腔里那条被黑气丝线穿刺的金蚕蛊,还有它腰上那枚和柳七一模一样的银铃。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柳七她师父,怕不是把自己炼成了这尸王的一部分?或者更糟,他根本就是这尸王的缔造者?
他甩甩头,不敢再想。
眼下保命要紧。
他捏着玉佩,警惕地扫视着那几个取餐口。
按规则,他用“人肉餐券”换了一份“血食”,结果就换了这鬼玉佩?
吃的呢?水呢?张九斤还躺地上挺尸呢!
“妈的,耍老子?” 陈渡火气上涌,抡起拳头就砸在点餐机屏幕上。
滋啦!
屏幕闪烁了几下,暗红色的血字突然变了:
> 【“血食”已兑换。】
> 【特殊补给品“定魂佩(阴)”已发放。】
> 【基础生存物资领取点:厨房备餐间(左转直行尽头)。】
> 【警告:厨房为规则延伸区域,非绝对安全!】
厨房?
陈渡和柳七同时看向餐车左侧。
那里确实有道不起眼的、油腻腻的木门,上面挂着一个褪色的“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的塑料牌子。
“走!去看看!” 陈渡当机立断。
管它安不安全,有吃的喝的才有活路。
他一把将还在失魂落魄的柳七拽起来,又费力地扛起昏迷的张九斤,朝着厨房门挪过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比外面更浓烈十倍,混合着血腥,油脂腐败,香料发霉和某种难以言喻腥臊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眼前发黑。
里面空间不大,像个杂物间改的。
墙壁糊满黑黄油腻的污垢,地上黏糊糊的,踩上去吧唧响。
角落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散发着馊味的麻袋。
最扎眼的,是厨房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用粗糙青石垒砌的土灶台。
灶膛里没有火,黑黢黢的,但灶台上架着的那口锅,却让陈渡和柳七瞬间汗毛倒竖。
那是一口巨大的鸳鸯锅!
锅是黄铜的,边缘刻着繁复的符咒花纹,早已被油烟熏得乌黑。
锅中间被一道弯曲的S型铜片隔开,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左边一半,锅里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血汤里沉沉浮浮的,赫然是煮得发白、断裂的人骨。
几根粗大的腿骨、碎裂的肋骨、甚至还有半个头盖骨。
随着血汤翻滚,那些骨头似乎在微微颤动。
右边一半,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锅里结满了厚厚的、惨白色的冰霜。
寒气肉眼可见地往上冒,锅壁上都挂满了冰棱。
冰层下面,影影绰绰冻着个蜷缩成一团的婴儿大小的东西。
皮肤青黑,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蜷在冰里,散发着死寂的阴冷。
一口锅,一半是沸腾的人骨血汤,一半是冰封的未知婴尸。
极致的血腥与极致的冰寒,在这小小的灶台上诡异共存。
“呕……”柳七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陈渡胃里也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目光扫过那几堆麻袋。
他走过去,用脚踢开一个袋口。
哗啦。
里面滚出来的,不是米面,而是晒干风硬、扭曲变形的人手和人脚。
干瘪的皮肤紧紧包着骨头,指甲乌黑尖长。
另一个袋子,是各种晒干的、分辨不出原貌的内脏器官。
最后一个袋子稍微好点,滚出来几个锈迹斑斑、瘪了气的罐头,还有几个同样布满锈迹的军用水壶。
“操!” 陈渡骂了一句,也顾不上干净埋汰了。
他飞快地捡起几个罐头和水壶,又从那堆“干货”旁边扯了几块相对干净的麻布。
罐头标签早就烂光了,水壶摇起来里面还有点水响。
他回到张九斤旁边,撬开一个罐头,里面是粘稠的、灰绿色的糊状物,散发着过期午餐肉的油腻味。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用短刀挑了点,混着水壶里带着铁锈味的冷水,一点点撬开张九斤的嘴,硬灌了进去。
张九斤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无意识地吞咽着。
陈渡自己也灌了几口锈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压下了点恶心和眩晕。
他把剩下的罐头和水壶塞给还在干呕、眼神发直的柳七:“吃点,不想死就吃。”
柳七茫然地接过,看着手里油腻腻的罐头,又看看灶台上那口恐怖的鸳鸯锅,哇的一声又吐了。
陈渡没空管她,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口诡异的鸳鸯锅上。
左边沸腾的血汤,右边冰封的婴尸这玩意儿摆在这,绝不只是为了恶心人。
他想起柳七刚才崩溃喊出的“子母怨蛊”。
难道……
“柳七!”陈渡低喝一声,试图唤回她的神智,“那‘子母怨蛊’是什么东西?跟这锅有关?”
柳七被他一喝,浑身一颤,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了一点。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她看向那口鸳鸯锅,又看向陈渡手里紧握的那块雌雄双铃玉佩。
最后,目光越过陈渡的肩膀,死死盯着厨房门外,那个被规则挡住、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尸王轮廓。
“是…是禁术…”柳七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
“…用…用至亲血脉的…未足月婴孩…以秘法封其魂于‘子蛊’…冻于极阴寒泉…再…再寻一具命格相合、怨气滔天的…凶尸为‘母蛊’…以…以生父或生母的心头精血为引…融其魂…炼其尸…让凶尸…以婴孩之魂为核…重…重塑灵智…成为…受炼蛊者绝对掌控的…尸傀…”
她艰难地说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但…但这术…凶险无比…婴孩魂魄脆弱…极易被凶尸滔天怨气彻底污染吞噬…反噬炼蛊者…而且…而且‘子蛊’与‘母蛊’…必须…必须靠特殊的‘器’…才能维持脆弱平衡…防止凶尸彻底失控反噬…”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陈渡手中的玉佩,又看向自己腕间布满裂痕的银铃,最后,死死盯住鸳鸯锅里冰封的那团婴尸黑影。
“这玉佩…叫‘定魂佩’…是…是‘阴器’…锁‘子蛊’魂…稳其灵…”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自己腕间的银铃。
“…这铃…叫‘引魂铃’…是‘阳器’…控‘母蛊’身…定其魄…”
“师父他…他有一对‘引魂铃’…一对‘定魂佩’…一阴一阳…本是一套…”
柳七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我的铃…是师父给的…阳铃…那尸王腰上的…是…是另一只阳铃…而你手里这块玉佩…是…是阴佩…”
“那锅里冻着的…是‘子蛊’…是…是师父用来炼尸王的核…”
她指着冰锅里的婴尸黑影,浑身颤抖,几乎说不下去。
“…而尸王…就是那‘母蛊’凶尸…”
“师父…师父把自己炼的蛊核…把他控制尸王的‘阴佩’…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血食’兑换点…”
柳七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渡,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和绝望。
“他…他不是失踪…”
“他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列车上,引到这个厨房里。”
“他需要‘阳佩’,需要我这只阳铃,或者…”
她的目光扫过陈渡手里的阴佩玉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或者需要你手里那块阴佩!来…来完成最后的…平衡…或者…替换!”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柳七崩溃地尖叫起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尖叫——
咕噜噜噜噜!
灶台上,鸳鸯锅左边那沸腾的血汤,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
血泡炸裂,腥气冲天!
里面沉浮的人骨剧烈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而右边那冰封的婴尸,覆盖其上的惨白冰霜,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冰层下,那团蜷缩的青黑色婴尸黑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怨毒,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不祥的气息,从那冰锅之中缓缓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
厨房门外,那被规则屏障挡住的尸王,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腐朽的身躯疯狂撞击着无形的屏障!整个厨房都为之震动。
它眼窝中的幽绿磷火,死死地“盯”着厨房内,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渴望。
规则屏障的涟漪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安全时间,在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