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我们必须去。”
陈渡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全球清单的冲击和“林海”小队已部署的消息,像两根鞭子,抽打着他们无法停下脚步。
张九斤看着陈渡苍白而坚定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用破布条勉强固定的左臂,
张了张嘴,最终把“要不要先养养伤”的废话咽了回去。
形势比人强,现在每一秒都奢侈得如同偷来的。
“去是肯定要去,但怎么去?”
张九斤用没受伤的右手操作着平板,调出地图,
“咱们现在这状态,别说飞机高铁,连长途大巴的实名制安检都过不了。
协会肯定已经把我们的信息挂上了所有能挂的系统。”
“走不了常规路线。”
柳七言简意赅,她试着调动了一下蛊虫,眉心微蹙,显然恢复情况不理想,“需要隐秘的渠道。”
陈渡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地图上,而是再次投向了平板屏幕。
“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更了解我们的敌人。知己知彼,九斤,打开那份高层名单。”
恐惧源于未知。
协会这座冰山已经露出了狰狞的一角,但他们必须看清潜藏在水下的部分,究竟有多么庞大和恐怖。
张九斤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内部权限名录 - 关联代理人】文件。
这一次,他们不再被那一个个骇人的代号和A级b级的评估所震慑,
而是开始逐行仔细研究每一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现实力量。
越是深入,寒意越是刺骨。
名单并非简单的罗列,许多条目下都有详细的扩展信息,
包括照片、现实社会身份、主要活动轨迹、已知的权能特征分析,以及…一些触目惊心的备注。
· 代号“饕餮”:照片上的男子五十岁上下,面容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
是某个横跨能源、金融、科技的巨型跨国集团的cEo。
扩展信息显示,他利用庞大的财力和社会影响力,为协会的“回收”行动提供了难以想象的资源支持,
并借此网罗了大量稀有民俗物品供其吞噬。
备注栏里有一行小字:“疑似与二十年前‘江南镇水古碑’副本集体失踪案有关,生还者为零,古碑权能失踪。”
· 代号“毕方”:一位看起来严肃古板的老者,是某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负责人,享受特殊津贴的顶尖科学家。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代表着理性与秩序的人,竟然是那冰冷AI“熵”的主要维护者,
致力于将一切非理性的、民俗的神秘力量数据化、规则化,并为其最终的“回收”铺平道路。
备注:“主导‘民俗能量量化’项目,成功将三种c级权能转化为可植入式装备。”
这意味着,协会可能已经在制造不受个体天赋限制的“量产型”代理人!
· 代号“山魈”:一个面容精悍、眼神锐利的中年人,名下拥有一家国际知名的安保公司,业务遍布全球。
他的公司明面上为各国政要、富豪提供保护,暗地里却是协会外勤行动的完美掩护,
可以轻易调动武装人员、运输工具,甚至利用安保网络追踪目标。
备注:“前特种部队指挥官,精通现代战术与冷兵器,疑似融合湘西‘尸傀术’与现代单兵装备,创造‘战术尸傀’。”
· 代号“风伯”: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互联网巨头,掌控着庞大的社交媒体和数据网络。
他掌控的信息流,既能轻易掩盖协会行动的一切痕迹,
也能在需要时掀起舆论风暴,抹黑或孤立某些不合作的本土代理人或传承者。
备注:“能力与信息操控高度相关,可扭曲局部区域通讯感知,制造‘信息孤岛’。”
这还只是位列前四的巨头。
名单往下,还有更多隐藏在各行各业光鲜外表下的“高层”:
有国际知名的收藏家,以其私人博物馆掩盖大肆搜刮民俗文物的行为;
有活跃在影视圈的制片人,以其作品潜移默化地扭曲、简化某些民俗的原始内涵,加速其“文化性湮灭”;
甚至还有一位看似德高望重的民俗学者,以其学术权威的地位,
系统地“论证”某些民间传承的“落后”与“不科学性”,从内部瓦解其信仰基础……
协会的触角,早已深深扎根于现代社会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金钱、科技、武力、舆论、学术……他们无所不包,编织成一张笼罩全球的巨大网络。
“这…这简直是无孔不入…”
张九斤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我们是在跟整个现代社会的影子作战吗?”
然而,最让陈渡瞳孔收缩的,是名单后面附带的另一份加密子文件——【已确认吞噬\/控制代理人名录】。
点开之后,里面罗列的不是协会成员,而是那些被协会击败、其权能被高层吞噬或控制的原代理人信息。
其中一些名字,曾经在“诡序代理人”的圈子里如雷贯耳,
是传说级的存在,但近些年都陆续传出了死讯或失踪消息。
· “搬山道人”李振坤:十五年前活跃于西北,曾独力镇压“楼兰鬼蜮”副本,
实力评估一度达到b+级,被誉为最有可能晋升“镇碑者”的散人之一。
七年前于一次探索中失踪,官方记录为死于副本反噬。
名录显示:“已被‘饕餮’吞噬,权能‘指地成钢’已整合。”
· “南海疍婆”苏姑:闽粤沿海地区的传奇人物,精通古老疍家巫术,
能与海洋精怪沟通,曾三度平息“海祭”副本暴动。
五年前因寿元耗尽而亡的消息广为人知。
名录显示:“已被‘毕方’捕获,意识数据化,权能‘潮汐之语’已解析并部分装备于‘水鬼’小队。”
· “东北老萨满”郭布罗·阿尔斯楞:黄三爷上一辈的顶尖人物,野仙信仰的守护者之一,实力深不可测。
三年前传出在闭关中坐化的消息。
名录显示:“已被‘林海’小队设计围杀,权能‘请神鼓’已被剥离,
目标:用于压制当前东北野仙反抗力量。”
一个个曾经闪耀的名字,如今都成了协会功劳簿上的冰冷记录,
他们的力量和传承,成了敌人壮大自身的养料。
尤其是看到“东北老萨满”的名字,联想到此刻正扑向东北的“林海”小队,一股寒意从三人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协会不仅强大,而且狠辣、狡诈,他们善于利用各种手段,从内部瓦解,
从外部强攻,甚至不惜伪造死亡,悄无声息地抹除那些强大的反抗者。
“这些混蛋…”
张九斤气得浑身发抖,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是因为一种物伤其类的愤怒。
那些被吞噬的代理人,或许并非善类,但他们代表着人类面对诡序之境的一种可能性,
而现在,这种可能性被协会系统性地扼杀、收割了。
柳七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所在的苗疆蛊术,又何尝不是协会清单上的目标之一?
或许在某份未来的计划表上,她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某个高层的吞噬名录里。
陈渡沉默地看着屏幕,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段备注,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敌人的强大超出了他最坏的估计。
这不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一场力量悬殊、几乎看不到胜算的生存战争。
但他眼底深处,那抹傩瞳带来的微光,却在重压之下顽强地闪烁着。
恐惧无法避免,但绝望是奢侈品。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黑暗中两位同伴苍白而愤怒的脸。
“看清楚了吗?”
陈渡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
不是一两个强大的敌人,而是一个系统,一个以吞噬文明记忆为养料、企图掌控一切的庞大阴影。”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名单,又指了指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我们现在很弱,弱得像蚂蚁。但蚂蚁也有蚂蚁的办法。”
“他们躲在阴影里,我们就把他们揪出来。
他们依靠系统,我们就找到系统的漏洞。
他们吞噬别人,我们就联合所有还能反抗的人。”
“第一步,就是不能让他们那么轻松地,再把东北吞下去。”
高层阴影如山,但少年的脊梁,未曾弯曲。
压力倍增的同时,战意,也在绝境中悄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