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声鼓响,如同催命的丧钟,悬在所有人的心头。
胡七爷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执行命令的机械,他那抬起的手即将落下。
黄三爷被第三声鼓震得气血翻腾,仙家之力紊乱,眼看无法阻止,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滔天的愤怒。
堂口内,阴影鬼魅蜂拥而至,张九斤手中的【沉香木牌】光芒急剧闪烁,已然到了极限。
柳七的护身蛊在阴影冲击下接连爆碎,她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陈渡强撑着几乎要裂开的头颅,试图再次沟通傩瞳,
哪怕只是干扰一下,但精神的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万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风雪的破空声,从堂口侧面那破败的戏台方向传来。
速度之快,远超肉眼捕捉!
那是一根……缠绕着淡淡白色狐火的……绣花针?
针尖精准无比地射向胡七爷那即将敲落的手指。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牛油。
那根看似微不足道的绣花针,竟然直接刺穿了胡七爷指尖凝聚的敲鼓力道,
甚至将他那覆盖着暗红纹路的手指灼烧出了一缕青烟!
胡七爷敲鼓的动作猛地一僵,那第四声鼓,终究没能响起来。
他空洞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一丝茫然和痛苦一闪而逝,
但立刻就被更浓重的暗红色压制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谁?”
“山君”又惊又怒,猛地转头看向戏台方向。
只见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镜前,不知何时,凝聚了一道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白色狐影。
正是之前幻影中出现的、那位悲泣的古代狐仙。
她此刻的身影比幻影更加模糊,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对着胡七爷的方向,
发出了无声的、充满哀伤与恳求的呐喊,随即彻底消散。
是她!
是这堂口残存的最后一丝灵性,在关键时刻,出于同族的不忍与对控制的憎恨,发出了这微弱却关键的一击。
“就是现在!”
陈渡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停滞的鼓声就是最好的信号。
他强提最后一丝灵力,不是攻击,而是猛地灌注到脚下地面,同时大喝:“九斤!木牌!”
张九斤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光芒黯淡的【沉香木牌】狠狠往地上一拍!
木牌中蕴含的最后一丝清凉纯净气息,混合着陈渡那微弱的地脉引导之力,
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在这规则本就混乱的堂口内轰然爆发。
“嗡——!”
一股并不强大,却带着“净化”与“安抚”意味的能量波纹扩散开来。
那些扑来的阴影鬼魅如同被灼伤般发出尖啸,动作迟滞了一瞬。
空气中疯狂的精神冲击也微微一滞。
这一瞬,就够了!
院门外的黄三爷,虽然不明所以,但战斗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不再试图攻击胡七爷,而是猛地一个侧身,
粗壮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箍住胡七爷持鼓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狠狠一拳砸向旁边正准备举枪射击的一名“林海”队员。
“咔嚓!”骨裂声和队员的惨叫同时响起。
“撤!”
黄三爷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借着反冲之力,拖着依旧有些僵硬的胡七爷,猛地向后一跃,重新撞入了堂口院门之内。
“废物!”
“山君”见胡七爷竟被拖了进去,气得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强攻!拆了这破房子!”
然而,已经晚了。
黄三爷退回堂口的瞬间,陈渡立刻喊道:“退到神龛后面!”
四人架着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试图挣扎的胡七爷,迅速退到那倒塌的神龛和供桌之后。
几乎在他们躲好的同时,“山君”和“林海”队员的攻击也到了。
子弹、乃至一两道诡异的能量束,狠狠地轰击在摇摇欲坠的堂口建筑上。
本就破败不堪的堂口,经历了连番战斗和规则冲击,再也支撑不住。
“轰隆隆——!”
在猛烈的攻击下,屋顶率先坍塌,砖石瓦砾如同雨点般落下,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继而断裂!墙壁倾颓,烟尘弥漫。
整个堂口,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剧烈的震动和漫天烟尘暂时阻挡了“山君”等人的视线和攻击。
“咳咳……快走!”
陈渡被柳七拉着,从废墟的一个缝隙中钻出。
黄三爷则更加粗暴,直接扛起还在本能挣扎的胡七爷,用宽阔的后背撞开一条路。
张九斤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
四人(现在是五人)狼狈不堪地从堂口废墟的另一侧冲出,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更加茂密、更加黑暗的原始森林深处。
身后,传来“山君”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零星的枪声,但很快就被林木隔绝,越来越远。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认彻底甩掉了追兵,四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岩石裂缝下停了下来,
瘫倒在地,如同离开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劫后余生。
每个人都带着伤,满身尘土,狼狈到了极点。
陈渡精神透支,头痛欲裂。
黄三爷内伤加重,扛着胡七爷这一路狂奔更是雪上加霜。
柳七蛊虫耗尽,本源受损。
张九斤则是纯粹的体力透支和惊吓过度。
而被黄三爷扔在地上的胡七爷,此刻眼神依旧空洞,
但挣扎的力度小了很多,只是茫然地看着四周,手腕上的暗红纹路微微闪烁。
寂静中,黄三爷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向瘫坐在对面的陈渡,又看了看努力调息的柳七和惊魂未定的张九斤,
那双粗犷的眼中,之前还残留的些许审视和隔阂,此刻已彻底被一种厚重的情感所取代。
“陈小子,柳姑娘,张小子……”
黄三爷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次……多谢了!要不是你们,俺今天可能就栽在那儿了,更别说……把这孽障带出来。”
他指了指地上的胡七爷,语气复杂。
“俺黄三,以前独来独往惯了,觉得靠自个儿一双拳头,就能解决所有事。
今天……俺算是知道了,有时候,有几个能托付后背的伙伴,是多他娘的重要!”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渡:
“你们这几个朋友,俺黄三交定了!
以后在这东北地界,有啥事,招呼一声,刀山火海,俺绝无二话!”
这不是简单的感谢,这是来自一位骄傲的出马仙,最真诚的认可和结盟誓言。
陈渡忍着头痛,勉强笑了笑:“三爷言重了,我们是同伴,理应互相照应。”
张九斤也嘿嘿笑了起来,虽然浑身疼,但心里热乎乎的:
“就是就是,三爷您太客气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柳七虽未说话,但看向黄三爷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许认同。
惨烈的战斗,生死的考验,不仅让他们成功破坏了污染源,击退了强敌,
更是将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真正锤炼成了一个可以互相信任、托付生死的整体。
黄三爷的正式认可,标志着“拾骨团”在东北,拥有了第一位坚实可靠的本地盟友和强大的核心战力。
然而,看着地上依旧被控制着的胡七爷,以及远处可能还在搜捕的“林海”小队,众人都明白,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们带着一个巨大的“战利品”,也带着一个更大的麻烦,潜入了这片广袤而危机四伏的林海雪原深处。
下一步,该如何解救胡七爷?如何应对协会必然更加疯狂的反扑?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