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协会内部为“收割”计划争论不休,并最终做出疯狂决定的同时,太平洋的彼岸,灾难以远超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完成了它的“杰作”。
旧金山,这座依山傍海、科技与多元文化交融的现代化都市,曾是妈祖信仰在海外传播的重要枢纽之一。此刻,它首当其冲,承受了“污海源母”力量最直接、最完整的现实映射。
最初的异变发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城市的地下管网系统首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并非物理上的堵塞或破裂,而是流经其中的数据光缆、电力线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侵染、扭曲。电缆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藤蔓,闪烁着不祥的幽绿色或暗红色光芒,破开沥青路面,缠绕上摩天大楼的外墙,其交织的形态,竟隐隐构成了巨大的、诡异的符箓纹路,又或是化作了招魂幡的幡布,在无风的空气中自行摇曳。
紧接着,是城市的光源。
所有的电子广告牌、霓虹灯、乃至街灯和车辆的灯光,在同一瞬间被强制改写。闪烁的不再是商业广告或交通信号,而是扭曲跳动的、由朱砂色光芒构成的符箓文字!这些符箓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道教或民间符箓体系,它们充满了混乱、强制与森严的秩序感,仿佛是堕化神只自行定义的“律法”,强行烙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光芒映照下,行人的脸庞变得诡异而扭曲。
地标建筑开始发生恐怖的形态融合。
金门大桥那巨大的钢铁桥身,被粗壮的、仿佛来自千年古树的墨绿色藤蔓(实则是扭曲放大的电缆与数据流混合物)紧紧缠绕,桥塔顶端,竟凭空“生长”出了中式庙宇特有的飞檐斗拱,檐角下悬挂着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电子灯笼,灯笼表面却浮现着哭泣的人脸虚影。
泛美金字塔的金属外壳上,浮现出巨大的、如同石刻般的判官脸孔,冰冷的电子眼扫视着下方混乱的街道,其目光所及之处,规则似乎都被短暂固化或扭曲。
唐人街的牌坊被无限放大、拔高,化作了通往幽冥般的巨大门户,门内不再是熟悉的街景,而是翻滚的数据乌云和若隐若现的机械阴影。有轨电车扭曲变形,车厢连接处如同脊椎般节节突起,车头亮起血红色的独眼,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巡游,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最为核心的区域,原本市政厅广场的位置,空间被彻底撕裂、重构。一座庞大、阴森、却又充满了赛博朋克元素的建筑群拔地而起——那便是【赛博城隍庙】!
庙宇的主体结构由破碎的摩天楼残骸、扭曲的金属骨架和蠕动的数据流共同构成。庙门是两扇巨大的、不断刷新着二进制代码和扭曲符文的液晶屏。门前矗立着的,不再是石狮子,而是两台锈迹斑斑、却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巨型工业机器人残骸,它们的电子眼中跳动着幽绿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守卫着大门。
庙宇内部,隐约可见巨大的、由服务器集群构成的“判官”神座,以及排列整齐、身上连接着无数线缆、动作僵硬的“机械阴差”。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机油和臭氧混合的怪味,还有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服务器嗡鸣与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交织。
整个旧金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巨手,强行将最先进的科技造物与最古老阴森的民俗意象揉碎,再以一种亵渎的方式重新拼接起来。科技失去了其理性的光辉,民俗失去了其人文的温度,只剩下冰冷、诡异、令人窒息的规则强制。
城市并未完全死寂。
那些没能在最初异变中逃离的市民,以及部分被困在城中的代理人,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恐怖。
有人试图驾驶汽车逃离,却发现交通规则已被改写,红灯代表通行,绿灯代表死亡陷阱,街道本身如同活物般不断扭曲变化,将逃生者引向绝路。
有人躲藏在建筑物内,却发现墙壁上浮现出不断审讯其生平罪责的电子判官面孔,一旦“回答”错误,或者仅仅是因为恐惧而沉默,就会引来机械阴差的破门抓捕,被抓走的人再无声息。
更可怕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数据忘川”的支流——空气中偶尔会浮现出如同极光般绚烂、却散发着精神污染的数据流,一旦被其扫中,人的意识就会瞬间被拉入由自身记忆碎片和堕落愿力构成的幻境中,经历无穷无尽的审判与折磨,直至精神崩溃。
旧金山,已然陷落。
它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领域,一个名为【赛博城隍庙】的、活着的、充满恶意的规则实体。它是堕化妈祖力量在现实世界的第一个完整投射,是科技与民俗被扭曲后诞生的终极噩梦。
而这一切的发生,几乎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的。
当张九斤终于通过某个侥幸逃出旧金山信号范围的代理人发出的残缺信息,以及截获的、来自全球各地观测站的混乱数据,勉强拼凑出旧金山的惨状时,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守夜人”团队,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赛博……城隍庙……”张九斤看着终端上那模糊却足够惊悚的描述,声音干涩,“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渡沉默着,掌心的【风水罗盘】虚影在感受到那遥远彼岸传来的、混乱而强大的规则力场时,也发出了不安的轻鸣。他能想象那副景象,那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破坏,更是规则层面的覆盖与扭曲。
柳七的指尖,几只负责感知的蛊虫焦躁地盘旋着,传递回强烈的排斥与恐惧信号。
旧金山的陷落,如同一个血腥的坐标,清晰地标示出“堕神”的威胁已不再是预言,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它向全世界展示了,当一个S级存在堕落后,其力量所能造成的、超越想象的恐怖景象。
世界的规则,正在被强行改写。而【赛博城隍庙】,就是这新规则下,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噩梦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