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余韵恶毒,黏附在耳膜深处,挥之不去。
“我的囚笼”。
王钱浑身血液似乎真的冻住了,四肢百骸窜起一股冰寒的麻意。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揉眉心,而是狠狠掐住自己的脖颈,指甲陷进皮肉里,试图扼住那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源头。
幻觉?压力太大出现幻听了?小时候那种脑子里嗡嗡作响、各种声音吵架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不可能!早就治好了!他用力到指节发白,喉咙被自己掐得发出嗬嗬的怪响。
“哥?!”王萌妃还抓着他的胳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残吓得尖叫,触电般松开手,连滚带爬缩到沙发另一端,抱着膝盖,瞪圆的眼睛里恐惧更甚,看看他,又惊恐地望望大门方向。
那撞门声停顿了片刻,仿佛门外的“东西”也在侧耳倾听室内的动静。
这短暂的死寂更令人窒息。
“王钱!”王冬青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来,用力掰开王钱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你干什么!冷静点!”他声音里的官威没了,只剩下一个父亲惊怒交加的惶急。
王钱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茶几表面。那倒影还在,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睛似乎还在看着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他猛地挥手,将茶几上所有东西——裂屏的手机、一个歪倒的杯子、几片碎屑——全部扫飞出去!
哗啦——啪!
碎片砸在地上,声响刺耳。
“镜子……妈的,那镜子……”他声音嘶哑,指着茶几,语无伦次。
宰妹儿被这边的动静彻底吸引了注意力,暂时抛下了她的“绝版赝品”,跑过来看着儿子惨白的脸和脖子上的红痕,艺术家敏感的神经让她捕捉到了更诡异的东西:“儿子?你刚才……说话声音怎么变了?”她皱着眉,眼神里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研究的好奇,“有点像……嗯……加了混响和降调?”
王钱简直要疯。他猛地扭头瞪向他妈,想吼“你个老娘们闭嘴”,可话到嘴边,对上他妈那探究艺术品似的眼神,又硬生生噎了回去,只剩胸腔剧烈起伏。
“能量场在加速衰减!”王太子猛地合上笔记本,声音发紧,打断了这混乱的家庭危机,“撞击……门外的撞击在消耗防护罩!按照这个速度,可能撑不到三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咚!!!
更沉重、更凶猛的一次撞击!整个房门连同周边的墙壁都猛地一震!天花板上簌簌落下更多灰尘和碎屑。门板上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金属在被巨力扭曲。
“啊——!”王萌妃直接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王冬青脸色铁青,终于彻底放下了领导的架子,一把将瘫软的王钱从沙发里拽起来,推给宰妹儿:“看好他!”然后转向王太子,“太子!这房子有什么能加固门窗的东西吗?工具箱?备用材料?”
王太子飞快地扫视一片狼藉的客厅:“地下室!老爸的工作间!有角磨机、钢管,还有一些我之前做实验剩的高强度合金板!但不知道还完不完整!”
“去拿!”王冬青当机立断,自己则大步冲向厨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把最厚的切肉刀和一把沉重的剁骨刀,他将剁骨刀塞给目瞪口呆的宰妹儿,“拿着防身!”另一把切肉刀自己反手握紧,剩下一把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王萌妃和状态明显不对的王钱,最终将刀递向王太子,“儿子,这个……”
“我不用。”王太子头也没抬,已经从废墟里扒拉出一个半变形的金属箱子,快速打开检查着里面的工具,“我速度更快。妈,姐,你们离门远点,躲到承重墙后面去。哥!”他提高声音,看向被宰妹儿扶着的王钱,“你来帮我抬合金板!需要力气!”
王钱脑子还嗡嗡作响,那个冰冷的声音和镜中倒影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但弟弟这一声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罕见的急迫,像一根针,短暂刺破了他混乱的思绪。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诡异的感觉甩出去。
“……操!”他低骂一声,推开他妈,“哪呢?板子!”
“跟我来!”王太子抱起工具箱,率先朝着通往地下室、已经有些变形的楼梯口冲去。王钱踉跄了一下,立刻跟上。
地下室入口的门歪斜着,王太子用力踹了一脚才踹开。下面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电路烧焦的混合气味。
兄弟俩冲下楼梯。地下室里更乱,王冬青那些珍藏的钓鱼竿、高尔夫球具散落一地,一个货架倒了,砸碎了不少酒瓶,酒液混着玻璃碴淌得到处都是。王太子目标明确,直奔角落一个加固的工作台。
那里果然靠着几块银灰色的金属板,大约半人高,一指厚,边缘有些粗糙,是王太子之前做某种无人机外壳切割剩下的。
“一人一块!快!”王太子放下工具箱,自己去搬最近的一块。
王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伸手去搬另一块。金属板极重,他手臂肌肉绷紧,青筋凸起,才勉强抬起。
就在这时。
咚!!哐啷!
楼上传来大门门锁崩裂的巨响!以及王萌妃更高分贝的尖叫和宰妹儿的惊呼!
“快!”王太子脸色一变,扛起金属板就往楼梯口冲。
王钱咬着牙,费力地扛起板子跟上。楼梯狭窄,板子沉重,磕碰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声撞击都像砸在他心上,混合着楼上传来的混乱声响,还有他自己脑子里那些不肯消散的冰冷余音。
他喘着粗气,汗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他艰难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重回客厅的瞬间——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地下室入口侧面墙壁上挂着的一面满是灰尘的消防应急镜。
镜子里,映出他扛着金属板、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身影。
以及,他背上,仿佛重叠着另一个模糊的、扭曲的、散发着无尽阴冷气息的轮廓。
那轮廓似乎正趴在他肩上,对着镜外的他,缓缓咧开一个没有声音的笑容。
王钱脚步骤停,瞳孔骤缩。
“……看见了吗?”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他颅内轻轻响起,带着一丝愉悦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