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喧嚣散去,紫宸殿内重归寂静,唯有鎏金香炉中龙涎香的青烟袅袅升起。武则天屏退了所有宫人侍从,偌大殿宇之中,只剩下她与刚刚被秘密引入宫中的秦赢。
秦赢依旧是那身简单的墨色常服,神色平静,仿佛外界关于他的激烈争论与他毫无干系。他站在殿中,并未行礼,只是平静地迎上武则天审视的目光。两人之间,并无寻常的君臣氛围,反倒更像是对弈的双方。
“今日朝堂之争,你都知道了。”武则天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听不出喜怒。
秦赢微微颔首,语气淡漠:“些许聒噪,不足挂耳。”
“不足挂耳?”武则天凤目微挑,语气转冷,“你可知道,如今朝野上下,皆言你秦赢手段酷烈,有伤天和!言官欲弹劾你,清流欲治你的罪!就连那些本该为你说话的军中将领,也未必全然心服!你可知,朕顶着多大的压力?”
她这番话,半是真言,半是试探。她要看看,这位自称始皇的男人,面对如此局面,会作何反应。
秦赢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并非是笑意,而是一种睥睨与不屑:“压力?若连这点非议都承受不住,你这皇帝,不做也罢。”
他话语中的狂妄,让武则天瞳孔微缩。
“朕如何为帝,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武则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威压,“秦赢,你莫要忘了,这里是武周,不是你的大秦!你立下战功不假,但亦当遵守武周的法度!你那套‘断指换食’的酷烈手段,在朕的朝堂之上,行不通!”
“法度?”秦赢嗤笑一声,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武则天,“法度乃强国之基,朕比你更懂。然,法度之外,尚有帝心!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朕以突厥之血,铸北疆数十年太平,以数万蛮夷之魂,慑八方不臣之心!此等功绩,岂是那些只知在朝堂之上摇唇鼓舌的腐儒所能理解?你身为帝王,若只知拘泥于所谓‘仁德’虚名,而不知权衡利弊,行霹雳手段,这江山,你坐得稳吗?”
他的话语尖锐而直接,毫不留情地刺向武则天内心深处关于“帝王之道”的思考,也隐隐触及了她作为女主临朝,格外需要“仁德”名声来维系正统的软肋。
“放肆!”武则天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凤目含威,怒意勃发,“秦赢!你休要仗着军功,便在朕面前如此狂妄!朕能给你权势,亦能收回!别忘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闭门待参!”
“戴罪之身?”秦赢毫无惧色,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股属于千古一帝的霸道气势沛然而出,竟隐隐与武则天的帝王威压分庭抗礼,“朕行事,但求结果,何须向庸人解释?你若觉得朕有罪,大可依律处置。只是,不知这失了獠牙的武周,还能震慑几时?”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殿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你……”武则天指着秦赢,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半晌,她才仿佛强行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一个但求结果!既然如此,你便回你的府邸,好好‘思过’!在朕做出决断之前,你不得踏出府门半步!退下!”
“哼。”秦赢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便走,玄色衣袂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毫无对帝王应有的恭敬。
殿门在秦赢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内外。
方才还怒气盈胸的武则天,脸上的怒容却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缓缓坐回御座,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几乎同时,已然走出宫殿范围的秦赢,脸上那桀骜不驯的神情也瞬间敛去,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漠然。
这场看似不欢而散、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从头至尾,皆是演给那些潜在窥伺者看的一出大戏。争吵是假,试探亦半真半假,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将“帝将失和”、“君臣裂隙”的信号,清晰地释放出去。
武则天需要借此安抚朝中那些对秦赢酷烈手段感到不安的势力,并向潜在敌人示弱。而秦赢,则需要坐实自己“功高震主”、“桀骜难驯”的形象,成为那条最能吸引毒蛇出洞的“诱饵”。
消息,果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从宫中隐秘的渠道流传出去。
“听说了吗?陛下在宫中单独召见秦赢,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看来陛下对秦赢的手段也是极为不满啊!”
“我就说嘛,如此酷烈,岂能为帝所容?看来秦赢此次,是在劫难逃了!”
市井巷议,朝堂私语,皆围绕着这场“冲突”展开。所有人都认为,武则天与秦赢之间,已然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们,听到这个消息,那冰冷的蛇信,似乎吐得更频繁了些。他们认为,机会,或许真的要来了。却不知,这看似诱人的裂隙之下,隐藏的却是两位帝王联手布下的、更为致命的陷阱。水已浑,饵已下,只待那最狡猾的猎物,按捺不住,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