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郎脸色铁青,胸中怒火翻腾,但面对深不可测的袁天罡,他硬是不敢当场发作。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道:“大帅教训的是……是下官僭越了。” 说罢,他带着一腔怨毒,悻悻然转身离开,连带着那群紧张兮兮的随从也潮水般退去。
然而,张五郎并未走远。他躲在安乐阁外的街角阴影处,死死盯着阁楼,眼中闪烁着阴狠狡诈的光芒。“硬抢不行,利诱不成……袁天罡,这是你逼我的!” 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身旁一名心腹侍卫,又瞥了一眼龙霄房间的窗口,一个险恶的念头滋生出来。“那个叫龙霄的,似乎与袁天罡关系匪浅?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打开缺口?”
他招来那名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并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到侍卫手中。那侍卫面露难色,但在张五郎阴冷的目光逼视下,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转身再次走向安乐阁。
此刻,龙霄正凭窗而立,冷眼看着张五郎一行人退去,嘴角挂着一丝讥诮。对于楼下即将发生的小动作,他早已洞若观火。
果然,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龙霄眼神一冷,并未回应。门外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犹豫,随即,门栓被一道细微的劲气震断,那名张五郎的心腹侍卫闪身而入,反手迅速关上门。
侍卫进屋后,正欲开口说出张五郎教他的利诱之词,却见龙霄背对着他,仿佛毫无察觉。侍卫心中一横,决定先展示“诚意”,将手中沉重的包袱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里面显然是金银之物。
“在下奉张大人之命,特来……” 侍卫话刚开头,却见龙霄缓缓转过身。
龙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眸子冰冷如刀。“聒噪。”
他根本不给侍卫说完话的机会,并指如剑,随手一划!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出,快如闪电,凌厉无匹!
那侍卫只觉喉间一凉,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道细密的血线出现在他喉咙上,随即鲜血汩汩涌出。他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撞在门上,然后软软地滑倒在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而那道剑气在洞穿侍卫喉咙后,去势未减,竟穿透门板,将恰好站在门外、正打算亲自听听动静的张五郎也一并贯穿!张五郎脸上的阴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血洞,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仰面倒下。
房间内,一直蜷缩在角落、目睹了全过程的樊灵儿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连惊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龙霄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苍蝇。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沾了点血迹的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黄澄澄的金锭。他掂量了一下,随手扔向角落里的樊灵儿。
沉甸甸的包袱落在樊灵儿脚边,发出诱人的声响。
“钱归你,” 龙霄的声音依旧平淡,“足够你姐妹二人赎身,找个安生地方过日子了。”
樊灵儿彻底懵了,看着脚边的金子,又看看地上瞬间毙命的两人,最后看向眼前这个杀伐果断、却又随手赠予她们姐妹活路的陌生男子,大脑一片空白。恐惧、震惊、茫然,还有一丝绝处逢生的难以置信,交织在她心中。
龙霄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向窗口,对着后院的方向,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人听:“苍蝇拍死了,你算的还真准。老袁,你的法事,可以继续了。”
后院中,袁天罡对楼上发生的短暂杀戮似有所觉,却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他抬头望天,日晷的影子即将指向正午。
“时辰到。”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后院。他不再理会外界的纷扰,全部心神都凝聚于眼前的阵法与那盛放着故友骨灰的玉瓮之上。安葬李淳风,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午时的阳光洒落,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那繁复的红线阵法之上,肃穆而神秘。
樊灵儿紧紧攥着那袋染血的金子,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冲进隔壁房间,拉起尚在懵懂中的樊巧儿,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颤抖:“巧儿,快走!什么都别问!”
她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拖着妹妹径直来到老鸨的房间,将那袋金子大半倒在桌上,黄澄澄的金锭晃得人眼花。“妈妈,我们要赎身!”
老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额钱财惊得愣住,看看面无人色的姐妹俩,不知她们怎么了,但谁和钱过不去呢?反正樊灵儿也赚不到什么钱,这樊巧儿就算缠头,也估计和她姐姐一样,养着这两个“赔钱货”倒不如拿了赎身钱买两个好苗子,迅速取出姐妹俩的身契塞了过去,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拿去吧。”
樊灵儿抓起身契,迅速撕了个粉碎,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安乐阁,混入街上的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她们身影消失的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了短暂的平静!
“张大人死了——!!!”
张五郎及其侍卫的尸体被发现,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局势。大批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甲士蜂拥而至,将安乐阁围得水泄不通。带队将领面色铁青,陛下最宠幸的面首竟死在这种地方,若不严惩,他们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杀!一个不留!陛下宠臣已死,尔等皆要陪葬!” 冷酷的命令下达,屠刀瞬间挥向阁内惊慌失措的嫖客与妓女。哭喊声、求饶声、兵刃入肉的闷响顿时交织成一片,昔日温柔乡顷刻化作血腥屠场。有人试图纵火制造混乱,火势迅速蔓延,吞噬着雕梁画栋,浓烟滚滚,火光映照着绝望的脸庞,安乐阁彻底沦为一片人间炼狱。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杀戮中,却有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房间内,袁天罡对门外的惨剧充耳不闻,他缓缓从怀中取出李淳风留下的第二个锦囊,抽出了里面的纸条。纸上并非文字,而是一个图案,好似三岁孩子的涂鸦一般。
袁天罡眉头微蹙,纵使他博古通今,可这老友所留实在是随意,一时也难以参透其中深意。
一旁的龙霄瞥了一眼,随口道:“这应是‘打铁花’。” 他穿越而来,自然是知晓这图案代表了什么。
“龙乡县的打铁花?” 袁天罡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李淳风以这等景象指引,其中必有玄机。他不再犹豫,将纸条收起,与龙霄对视一眼:“走。”
二人收拾好行囊,主要是那个盛放李淳风骨灰的玉瓮,推门而出。
门外,已是修罗场。官兵仍在疯狂砍杀,火焰噼啪作响,浓烟刺鼻。但当袁天罡和龙霄并肩走出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杀红眼的甲士,在看清袁天罡那张标志性的面具和周身散发的无形威压时,竟如同潮水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无人敢上前阻拦,甚至连目光都不敢过多停留。
这位昔日的大唐国师,威震天下的不良帅,积威之深,早已深入人心。谁敢对他动手?那与找死无异!至于能与他并肩而行、神色从容的龙霄,在这些官兵眼中,也绝非他们可以招惹的存在。
于是,在冲天火光、凄厉惨叫和遍地狼藉中,袁天罡与龙霄步履从容,如同闲庭信步般,穿过层层甲士,走出了已成火海的安乐阁,将身后的杀戮与混乱彻底抛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