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晏清并未如常前往商会。
棠苑的下人们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少爷并未早起离去,反而传令下去,召集沈府所有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辰时三刻于棠苑正厅集合。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沈府各个角落。锦墨轩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林晚月坐在梳妆台前,听着碧荷忐忑的禀报,手中的玉梳“啪”一声断成两截。她看着镜中自己一夜未眠、略显憔悴的面容,再想到棠苑那个女人的嚣张,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直冲头顶。他召集下人不去主院,偏偏选在棠苑?他想做什么?难不成真要当着全府的面,给那个贱人撑腰?
辰时三刻,棠苑正厅。
黑压压站了一片管事仆妇,个个屏息凝神,不敢稍动。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沈晏清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墨色长衫,更衬得他面容冷峻,不怒自威。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着茶沫,那细微的瓷器碰撞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敲在每人的心上。
林姝并未坐在他身旁,而是安静地立在他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绣莲纹旗袍,外罩月白软缎坎肩,依旧是那副弱不胜衣的模样,低眉顺眼,仿佛昨日那个语出惊人、索要名分的女子只是幻影。
终于,沈晏清放下了茶盏,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精神一凛。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召诸位前来,只为一事。”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身旁的林姝身上,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
“自今日起,林姝,便是棠苑的女主人,与我沈晏清,夫妻一体。”
“见她,如见我。”
“府中一应事务,凡涉及棠苑,或她有所吩咐,皆需优先处置,不得有误。若有怠慢、不敬、或阳奉阴违者……”
沈晏清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冰,“一律按家规重处,绝不姑息。”
他没有说“沈太太”,也没有说“平妻”,但那句“夫妻一体”、“见她如见我”,已然将林姝的地位拔高到一个令人心惊的地步。这几乎是在公然宣告,她在沈晏清心中的分量,甚至超越了主持中馈的林晚月!
底下众人心中巨震,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齐刷刷躬身应道:“是,少爷!谨遵少爷吩咐!”
有几个林晚月安插进来的心腹,脸色已是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沈晏清微微颔首,似乎对此反应颇为满意。他转而看向林姝,语气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刻意的回护:“姝儿,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姝这才上前半步,对着众人微微欠身,姿态柔顺,声音依旧是那般轻柔怯懦:“姝年轻识浅,日后在府中,还需诸位多多帮衬、指点。若有不当之处,也请诸位看在……看在晏清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她话语谦卑,却巧妙地将沈晏清的威慑摆在了前面。那声自然而然的“晏清”,更是坐实了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众人连忙道:“不敢,林夫人言重了。” 称呼已然从模糊的“林小姐”变成了明确的“林夫人”。
林姝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人群中那几个面色异常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又迅速垂下,恢复成那副温良无害的模样。
锦墨轩内。
“砰——哗啦——!”
名贵的官窑瓷器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林晚月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因愤怒而扭曲。
“夫人!您消消气,当心身子!”碧荷和张嬷嬷慌忙上前劝阻,却被她一把推开。
“夫妻一体?见她如见他?他沈晏清把我置于何地?!把这个家置于何地?!”林晚月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更多的却是被羞辱后的暴怒,“那个贱人!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张嬷嬷脸色阴沉,低声道:“少奶奶,如今少爷正在气头上,又被那狐媚子蛊惑,我们不宜硬碰硬啊。”
“不宜硬碰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林晚月猛地转身,眼神狠厉,“去!给我父亲递信!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父亲!”
她就不信,沈晏清能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连林家的脸面和岳家的势力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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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苑。
下人散去后,厅内只剩下沈晏清与林姝二人。
沈晏清看着她,眼神复杂。方才她那番柔弱不能自理的表演,他尽收眼底。明知她内里是如何的桀骜不驯、心思深沉,此刻看着她这副依偎在自己身边、仿佛全心依赖的模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还是油然而生。
“满意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林姝眼中水光潋滟,带着感激与依赖,声音又软又媚:“有夫君这般护着,姝儿自然是…安心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娇呼一声,身子一软,仿佛不胜柔弱般向一旁倒去。
沈晏清手臂一紧,立刻将她捞回怀里,蹙眉:“怎么了?”
林姝顺势紧紧攀附着他的脖颈,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吐气如兰,带着一丝羞赧的嗔怪,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还问…都怪夫君昨夜…太不知轻重了…人家腿到现在还软着呢…”
这欲语还休的抱怨,比任何直白的邀宠都更具诱惑。沈晏清喉结滚动了一下,搂着她腰肢的手臂瞬间收紧,眼底暗沉下来,另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探向她旗袍的侧襟,声音喑哑:“是吗?那为夫…现在好好补偿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盘扣的瞬间,林姝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伸出纤纤玉指,抵住了他灼热的胸膛,微微用力,将他推开了一些。
她抬起眼,眸中哪里还有半分迷离,只剩下一种狡黠又兴奋的光芒,如同盯上猎物的母豹。
“现在可不行…”她红唇微勾,带着一丝顽劣的得意,“妾身还得留着力气…去姐姐那儿请安呢。”
她刻意加重了“请安”二字,眼神流转间尽是挑衅。
“夫君昨夜留下的‘厚爱’…”她的指尖意有所指地轻轻划过自己锁骨下方若隐若红痕,“若不好好让姐姐‘瞻仰’一番,岂非辜负了夫君一番‘美意’?”
她看着他瞬间变得幽深危险的眼神,非但不惧,反而踮起脚尖,再次凑近他耳边,用那能把人魂魄勾走的嗓音,呵气如兰:
“夫君且先…好好养精蓄锐。待晚上…”
她顿了顿,舌尖轻轻舔过唇角,眼神媚得能滴出水来,吐出惊世骇俗的称呼与央求:
“…再请我们的‘狼爹爹’…好好喂饱我这头贪得无厌的小狼,可好?”
说完,不等沈晏清反应,她纤细的手指又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画了个圈,语气带着娇蛮的关切,却又像是在下达最后通牒:
“对了,我让厨房炖了十全大补汤,夫君待会儿可要多喝两碗,好好补补…”
她眼波流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他某处,红唇勾起一抹极致挑衅又妖娆的弧度:
“可别到了晚上…力不从心,喂不饱我这儿…饿极了的小畜生。”
话音一落,她发出一串如同银铃般清脆又带着媚意的低笑,趁着他被这极致的挑衅与诱惑激得气血翻涌、一时失神的刹那,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鱼儿,灵巧地从他怀中挣脱。
裙裾翩跹,带起一阵香风,她已转身走向内室,只留给沈晏清一个摇曳生姿、充满战书意味的背影,去准备她的“炫耀”之行。
沈晏清僵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体内被她撩起的邪火与那股想要将她彻底撕碎、征服的暴戾欲望疯狂交织冲撞,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红木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姝!”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底是彻底被点燃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与渴望。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期待夜晚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