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那是。”
叶南絮的腰板瞬间挺直了,像只被顺毛捋舒服了的猫,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被夸的可是她的契约神兽,那份得意劲儿压过了对惨状的惊悸。
她意念一动,便把玄苍招呼了出来。
“吼——!”
一声撼天动地的龙吟撕裂了焦灼的空气。
巨大的白色身影骤然显现,庞大的龙躯在空中舒展盘旋,每一片玉白色的鳞甲都流转着冰魄般的光华。
玄苍高傲地昂起威严的龙头,睥睨着下方肆虐的火海,龙口一张——
呼——!
并非烈焰,而是一股蕴含着极北寒渊气息的磅礴白雾,如同九天银河决堤,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倾泻而下。
那白雾所过之处,嚣张的火舌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掐灭,发出滋滋的哀鸣,升腾起更浓的黑烟。
不过几个呼吸间,方才还张牙舞爪、吞噬一切的火魔便偃旗息鼓,只余下遍地湿漉漉的焦炭、袅袅不绝的黑烟和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死寂的废墟之上。
“这……这大家伙……”
东方烈看得目瞪口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好几下,眼底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对绝对力量的崇拜光芒,
“真他娘的……牛气冲天。”
楚子凌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实力平平、脑子还时常缺根弦,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整日围着小师妹献殷勤的?
大火虽灭,地狱的景象却更加清晰、更加触目惊心地展现在四人眼前。
烧焦的木头和瓦砾堆叠如山,断折的房梁如同巨兽断裂的肋骨,狰狞地刺向污浊的天空。
地面上,一具具焦黑蜷缩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痛苦的姿态凝固着,面目全非,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绝望。
“果然……是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
楚子凌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
几人的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翻涌着嗜血的杀意和冰冷的怒火。
这人间地狱的景象,足以让最温良的人化身修罗。
“南絮妹妹,快过来看。”
东方烈的声音带着惊怒的颤抖,他蹲在一堵被火焰燎黑却并未完全倒塌的断墙下。
墙根的阴影里,歪斜地躺着七八具尸体。
或许是因为断墙的遮挡,他们并未被完全烧成焦炭,还残留着部分皮肉,也因此暴露了更恐怖的真相——每一个人的胸口,都被硬生生掏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边缘筋肉撕裂,赫然是某种巨大而尖锐的爪子,一把抓入胸腔,再猛地将心脏扯出留下的痕迹。
“畜生。”
叶南絮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直冲天灵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把这凶兽碎尸万段,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要遭殃,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杂碎留下的痕迹给我挖出来。”
她强压着翻腾的杀意,目光如炬,一寸寸扫过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废墟。
突然,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几丈外一处被倒塌房檐覆盖的角落阴影里。
那里,厚厚的灰烬之上,赫然印着一个足有两个成人巴掌大小的脚印,
轮廓虽被飘落的灰烬覆盖得有些模糊,但那前端异常尖锐、形如弯钩的爪痕,却清晰地昭示着这绝非人足。
几人迅速围拢过去,又在废墟其他几处发现了同样巨大、带着利爪痕迹的脚印。
结论不言而喻:屠戮整个小镇的元凶,是一头强大而凶残的妖兽。
只是这爪印特征诡异,一时间竟难以判断其具体种类。
天色,在压抑的焦糊味和浓重的死亡气息中,迅速暗沉下来。
最后一丝天光被吞没,废墟彻底被浓墨般的黑暗笼罩。
阴风卷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般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此地不宜久留,阴气太重。”
影六沉声道,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先退出去,找个地方落脚,明日天亮再来细查。”
四人达成共识,迅速御剑升空,朝着小镇外不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山林飞去。
刚在林间空地落下,脚踩上松软的腐殖层,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急促节奏的“沙沙”声,便从不远处一丛茂密的、半人高的杂草后传来。
像是什么小动物受了惊,在瑟瑟发抖。
“嘘——!”
叶南絮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眼神示意其他三人噤声。
她屏住呼吸,足尖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一点,身法展开,整个人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朝着声音来源处飘了过去。
“啊——!不要过来!别吃我——!”
一个充满稚嫩恐惧的尖叫声骤然撕裂了林间的寂静。
叶南絮身形刚在草丛边凝实,就对上了一双盛满极致惊恐的大眼睛。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浑身脏污,蜷缩成一团,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他死死抱着膝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泪水汹涌,溢满了最纯粹的、面对死亡的恐惧。
一丝极其细微的疑惑闪电般掠过叶南絮心头——以她的修为和身法,落地的声响几近于无,这小男孩怎么在她身形刚显现的瞬间就察觉并尖叫起来?
这感知力……未免敏锐得有些异常。
然而,这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
眼前这孩子惊恐万状、涕泪横流的可怜模样,瞬间击中了叶南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立刻被汹涌的同情心淹没了。
人在极度恐惧时总是格外敏感吧?她这样想着。
“别怕,别怕,”
叶南絮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缓缓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毫无威胁。
她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暖意,轻轻拍打着小男孩剧烈起伏的、瘦小的背脊,
“姐姐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告诉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怪物……好大好可怕的怪物……”
小男孩语无伦次地哭喊着,仿佛还深陷在恐怖的噩梦里无法自拔。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冰凉而沾满泥土的小手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了叶南絮的裙摆,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都泛着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