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该怎么做?”
他好似下定了决心,紧握的手指微微泛白。
“嘿嘿,这就对了嘛!你娘亲若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欣慰。”
叶南絮凑了上去,两人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初秋的午后,孟府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唯有巡逻的亲卫脚步声规律地敲打着青石板。
叶南絮端着红木托盘,步履轻盈地穿过回廊,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温和微笑。
小月姑娘又来送药了。
守在元帅密室外的亲卫长赵铁柱点头致意,眼神却毫不松懈地盯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
赵统领辛苦。
叶南絮微微欠身,将托盘向前递出,
今日的药方加了黄芪,说是能补气养血。
赵铁柱接过药碗,仔细端详色泽,又凑近闻了闻,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插入药中。
这一切程序早已成为日常,叶南絮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默默计算着时间。
一切正常。
赵铁柱将银针收起,正要将药碗从托盘里端起,忽然——
爹爹,我给爹爹送蜜饯来啦……
孟钰如同脱缰的野狗般从廊道尽头冲来,手里高举着一个纸包,沿途洒下星星点点的糖霜。
此刻他正咧着嘴笑得灿烂,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与平日不同的狡黠光芒。
我滴个娘耶,二少爷,慢点。
赵铁柱慌忙转身,药碗在手中微微一晃,几滴药汁溅出碗沿。
就在这一刹那,叶南絮的手指如蝴蝶穿花般轻轻一拂托盘底部。
机关悄无声息地启动,原本的药碗沉入夹层,另一只外观完全一致但碗壁经过特殊处理的药碗悄然升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我要给爹爹送蜜饯,甜的,不苦。
孟钰已经冲到近前,故意一个踉跄,整包蜜饯天女散花般撒向赵铁柱。
哎哟,我的小祖宗。
赵铁柱手忙脚乱地接住药碗,又要躲避扑面而来的蜜饯,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叶南絮恰到好处地露出关切神情,上前一步扶住孟钰:
二少爷当心,没摔着吧?
与此同时,她的衣袖轻轻拂过托盘,将机关复位,不留一丝痕迹。
孟钰就势抓住叶南絮的手臂,哇哇大叫:
药苦,爹爹不爱喝,加蜜饯,加蜜饯……
他一边嚷着,一边偷偷朝叶南絮眨了眨眼。
胡闹,元帅的药怎能乱加东西。
赵铁柱终于稳住身形,药碗安全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二少爷,您就别添乱了,元帅正在休息。
叶南絮温和地笑着,从孟钰手中接过空纸包:
小少爷乖,让赵统领先送药进去,待会再陪您玩,好不好?
孟钰立刻变脸,撅起嘴跺脚:
不嘛不嘛,现在就要进去看爹爹。
他作势又要往前冲,赵铁柱急忙拦阻,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趁着这混乱,叶南絮轻盈地转身,端起药碗:
赵统领,我先帮你送药进去,药凉了效果就差了。
赵铁柱分身乏术,只得点头应允。
叶南絮顺利进入内室,唇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场傻子闹剧不过持续了片刻,却已足够。
她送的药本身没有问题,但碗壁被特殊药水浸泡过,这种药水与孟元帅正在服用的药物接触后,会激活他体内早已种下的噬心蛊母蛊,使其反噬宿主。
孟元帅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却呼吸平稳。
叶南絮轻轻唤了声,老人微微睁眼,当看见叶南絮的脸时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今日怎么是你,赵统领呢?”
“赵统领有事,一时忙不开,这药就是他亲手熬的,神医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元帅您可以放心食用。”
叶南絮故作镇定的轻声说道,又忙把他扶起身,将药碗递到他唇边。
今日……药味似有不同。
孟元帅啜了一口,微微蹙眉。
叶南絮心下一紧,面上却依然平静:
加了黄芪,或许因此味道有些变化,神医说这对您的恢复有帮助。
孟元帅不再多言,缓缓将药饮尽。
叶南絮看着他喉结滚动,心中默数:一、二、三……老贼,你用噬心蛊伤我凤族家主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服侍元帅躺下后,叶南絮平静的退出内室。
门外,赵铁柱终于安抚住了闹腾的孟钰,小少爷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包新拿来的蜜饯吃得欢实。
小少爷乖,元帅刚服了药睡下了。
叶南絮柔声道,朝孟钰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孟钰嘴里塞满了蜜饯,含糊不清地嘟囔:
睡了好…睡醒就不苦了……
他朝叶南絮咧嘴一笑,那笑容天真无邪,任谁都看不出这傻子刚刚完成了一场完美的表演。
叶南絮端着空药碗告辞离去,步履从容。
经过孟钰身边时,听见他极轻地哼起了一段小调——那是一首童谣。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心中冷笑。
孟老贼若是知道是自己的亲儿子伙同外人对他下药,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走出元帅寝殿,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叶南絮深深吸了口气,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戏已开场,只待落幕。
三日后傍晚时分,孟府华灯初上,一片宁静祥和。
突然,元帅寝殿方向传来一声惊呼,划破了黄昏的寂静。
快,快叫神医过来,元帅的情况不大对劲。
赵统领急切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
刹那间,孟府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顿时乱作一团。
仆从奔走相告,亲卫匆忙调动,灯笼火把纷纷亮起,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最先赶到的是孟源成,孟元帅的长子,此刻他衣衫略显凌乱,显然是匆忙从外面赶回。
他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冲进密室,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说爹爹的伤有好转吗?今日怎么就加重了?
室内,孟元帅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呼吸急促而不规则,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旁边站着的神医薛妙手吓得脸色苍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诊脉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