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大的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抖,一些细微得如同尘埃、无色无味的粉末,已神不知鬼不觉地飘洒而出,精准地落在了依兰公主的衣襟和裸露的脖颈皮肤上。
随后,他装模作样地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依兰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哟!这烧热……还真是蹊跷。”
他收回手,面带忧色,语气凝重,
“热度集中在心脉和灵台附近,霸道异常。
还好,公主殿下潜意识里用自身灵力构筑了壁垒,护住了心脉和神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在场所有人的胃口,才继续沉重地说道:
“这铜墙铁壁,也有被水滴石穿的时候啊。
何况依兰公主身体本就虚弱,自身的灵力就算再强,恐怕也护不了多久了。
依老夫看,她这病根不在身,而在‘心’。
心有郁结,神思不属,是自己不愿醒来。
若她自己不想醒,外界再怎么用药石,也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一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却又合情合理。
几位军医面面相觑,似乎有所领悟。
随即,墨尘后退一步,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就作势要离开。
“等等,尊者,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孟老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脸上的疑惑浓得化不开。
这看了跟没看一样?就说了一堆云山雾罩的话?
“字面上的意思。”
墨尘摊摊手,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老夫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大夫,治病嘛,还凑合;但这‘治心’,可不专业。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心药在哪里,恐怕只有公主殿下自己,或者……某些特定的人才知道。”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意有所指。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陪我闺女采雪莲,救治更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来得实在。”
说完,他不再停留,抬腿便走出了营帐。
留下帐内几位军医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有了猜测。
孟老看着墨尘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公主,眉头紧紧锁起,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了。
墨尘最后那几句话,和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
公主这病,是装给某位大人物看的?而那位大人物,似乎并不愿意来当这“心药”?
叶南絮出了赤炼营结界后,并未着急去追赶那三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家伙。
她倚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目光平静地望着结界出口的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墨尘尊者便优哉悠哉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干完坏事”后的惬意笑容。
父女俩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多言。
叶南絮心里明了,老爹定然是去给依兰公主的“病”加了点料,或者至少是点了把火。
“走吧,去看看那三个小子别真把雪莲当白菜给祸害了。”
墨尘对女儿的聪慧表示满意。
两道流光自身畔掠起,一青一白,宛若经天长虹,朝着北方那巍峨耸立、峰顶终年积雪、直插云霄的巨大山脉疾驰而去。
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了淡淡的光痕。
与此同时,雪山脚下。
“阿嚏——!”
东方烈一个响亮的喷嚏,差点把自己从藏身的巨大冰岩后面震出去。
他用力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嘴唇有些发紫,哆哆嗦嗦地抱怨:
“我说哥几个……这、这鬼地方,真他娘的比扫茅厕还要命一百倍啊!
至少……至少茅厕那边,呃,味道是醇厚了点,冲击力是强了点,但它……它暖和啊!你看这儿……”
他指着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延伸到世界尽头的雪原,以及那与灰白天空模糊了界限的地平线,
“风跟刀子似的,灵力都快冻僵了,我这英俊的脸庞都要裂开了。”
南宫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虽也冷,但好歹维持着世家公子最后的体面,只是微微发颤的指尖暴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严阁主开恩,给了我们将功折罪的天大机会,采到雪莲,回去咱们就是英雄……呃,至少是拯救他的英雄,风光无限。
继续扫茅厕?回去就是……呃,与那种‘醇厚’为伴,你自己选。”
楚子凌相对冷静,他紧蹙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无情地拍打在脸上,视线严重受阻。
高大的雪峰沉默地矗立,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冰冷与威严,那是一种源自大自然的、令人心生渺小与敬畏的压迫感。
他沉声道:
“都别贫了,保存体力,思考路线。
据典籍记载,天山雪莲性喜极寒,多生长在雪线之上的背风陡峭处,尤其是悬崖冰壁。
我们得规划一下,盲目乱闯,别说雪莲,恐怕连雪崩或者栖息在此的雪域妖兽都够我们喝一壶的。”
一想到这些未知的危险,三人内心那点刚刚逃离“茅厕苦海”的喜悦,瞬间被这现实的、刺骨的寒意冲刷得七零八落。
他们甚至开始深刻反思,打扫茅厕的“性价比”是否真的像他们之前认为的那么低。
至少,茅厕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就在三人对着茫茫雪原愁眉不展,内心天人交战之际,身边气流微动,雪地上甚至没有多出半个脚印,两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他们身侧。
“哟,蹲这儿干嘛呢?摆好姿势等着雪莲花自己长脚跑过来认主?”
墨尘尊者那熟悉的、带着戏谑的声音如同天籁……或者说,如同救命的稻草(虽然这稻草有点毒舌)般响起。
“墨老爷子。”
三人几乎是弹跳起来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找到组织、见到亲人的狂喜表情,连忙躬身行礼。
东方烈更是迫不及待,如同倒豆子般诉苦:
“您老可算来了,这雪山它欺负人,太大了,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脚啊!您老快给指条明路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