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君洛渊胸口微微起伏,周遭的空气因他瞬间泄露的一丝怒气而变得凝滞,桌上的茶盏无声地出现了几道细密的裂纹,
“你们好几个人,日夜轮班守在这里,药被人动了手脚都毫无察觉?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若非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些军医并非主谋,此刻他们早已化为了齑粉。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翻涌的怒火压回心底,对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身后的影一冷声吩咐:
“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在药里动手脚的人给我揪出来。
另外,立刻让孟老动身,亲自去一趟凤族,务必将墨尘尊者请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营帐的帘子便被人从外面“唰”地一声掀开,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女声随之响起,如同珠玉落盘,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讥讽:
“不必如此麻烦了。”
叶南絮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口,逆着光,身姿挺拔如傲雪寒梅。
她的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帐内压抑的场景,最后精准地落在桌案上那堆被仔细检查过的药渣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而轻蔑的弧度。
“这药确实被人动了手脚,”
她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但加入的这味药,药性虽偏,却并不致命,最多让人气血翻涌,心绪不宁。
至于公主胸口处那所谓的‘黑色血丝’……”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君洛渊,那双曾经盛满爱慕与星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不过是被某种与她体内残余魔气同源的力量刻意催动、显化而成的表象而己。
君大人您如此英明睿智,难道连这点小小的把戏,都看不出来吗?”
她刻意加重了“君大人”三个字,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营帐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军医们纷纷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对这位敢于直言的叶姑娘又是敬佩又是担忧。
其实他们心中也早有类似的怀疑,只是顾忌着依兰公主是帝君心尖上的人,谁也不敢、也不愿点破这层窗户纸。
君洛渊在听到叶南絮声音的刹那,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当他转身看向她时,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冷漠与疏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低语,叶南絮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中尘封的某个角落。
墨尘尊者曾经隐晦地提醒过他,依兰或许为了博取他的关注和怜悯,曾自己给自己下过药。
他当时虽未全信,却也存了疑虑。
如今,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而且是在墨尘不在、叶南絮恰好归来的这个当口……这其中的巧合,未免太过刻意。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向叶南絮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无法辩白的自责,有深刻入骨的疼惜,还有一丝被她如此对待的苦涩。
他知道,自己过去的犹豫和因责任对依兰的照顾,已经将眼前这个他视若珍宝的女孩推得越来越远。
“君大哥,”
楚子凌适时上前一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神色凝重,拱手道,
“我们此次冒昧前来打扰,是因为发现了事关重大的线索——霄成的魔心,只是不小心又被他逃了。”
“霄成的魔心?”
这六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营帐内轰然炸响。
不仅那些军医们吓得面无人色,倒吸凉气,连君洛渊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周身那因私事而起的烦躁与怒意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掌控全局的威严与冷肃。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手猛地一挥,一股磅礴浩瀚却又无比柔和精纯的力量瞬间涌出,如同无形的结界,精准地将楚子凌和叶南絮笼罩其中。
下一刻,三人的身影便在原地模糊、消失,只留下帐内面面相觑的众人,以及帐外隐约传来的东方烈气急败坏的声音。
眼前景物瞬息变幻,待叶南絮和楚子凌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完全封闭、仅有微弱光芒存在的奇异空间。
这里显然是君洛渊以自身强大灵力临时构筑的领域,绝对安全,隔绝窥探。
“怎么回事?详细道来。”
君洛渊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子凌定了定神,压下因空间转换带来的轻微不适,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将他们几人如何闯神秘黑洞,
如何在其中遭遇并艰难斩杀赤厉魔尊,
如何在其巢穴中发现那幅记载了霄成魔心可能藏身地点的古老地图,
以及最后他们如何根据地图指引找到魔心、经历一场恶战后却被其狡猾逃脱的过程,原原本本、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遍。
整个叙述过程,君洛渊听得无比专注。
当听到叶南絮也在那危机四伏的黑洞中,与强大的魔尊战斗,甚至直面霄成那恐怖诡异的魔心时,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小丫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凶险。
万一……万一她在那黑洞中出了任何意外……一股后怕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怒火猛地窜上他的心头。
这怒火既是针对那逃脱的魔心,也是针对他自己——为何在她危险的时候,没有护在她身边?
更是针对眼前这几个……居然带着她去冒如此奇险的家伙。
叙述完毕,空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君洛渊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叶南絮身上,那目光灼热、复杂,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责备和更深沉的后怕。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情绪的波动而略显沙哑:
“丫头,以后不许你再如此胡闹,这般凶险之事,交给男人去做便是,不适合你一个女儿家涉足。”
这话语带着他惯有的、不容反驳的强势,却也更清晰地暴露了他内心深处那份几乎要失控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