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南絮觉得,自己快要在凤族这片锦绣牢笼里发霉了。
院落外,父亲墨尘尊者布下的结界流光溢彩,看似美丽,却坚不可摧,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自从上次邪王之战,她透支阴阳镜,险些身死道消后,墨尘便以雷霆手段将她“保护”了起来。
美其名曰休养,实则与软禁无异。
身体的恢复倒是显而易见的。
经脉中那如同万针攒刺的痛楚,在小圣灵每日孜孜不倦引来的纯净灵气滋养下,已渐渐平息。
原本萎靡不振、仿佛风中残烛的神魂,也在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浸润下,重新变得凝实、充满活力,如同被春雨洗涤过的幼苗,焕发出勃勃生机。
然而,唯有她自己能隐约感知到,那深藏在生命本源深处的一道裂痕——因强行催动阴阳镜而折损的寿元。
它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又像一抹沉甸甸的阴影,时刻提醒着她那场战斗的惨烈与代价。
这不是寻常灵药能够弥补的,需要的是水磨工夫和或许遥不可及的机缘。
墨尘的态度始终强硬,封锁院落,拒绝一切访客,连凤婆婆和老家主都被挡在了外面。
但叶南絮心里清楚,这份强硬背后,是父亲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与深沉如海的爱。
他亲自筛选送来的每一株灵药都珍贵无比,每一碗汤羹都火候恰到好处。
甚至每晚,他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到她床边,运起精纯的灵力,为她梳理体内那些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灵力滞涩。
更让她觉得好笑的是,这位在外人面前威严冷峻的尊者,会把她当几岁孩童一般。
坐在她床边,用他那并不算生动,却异常平稳的语调,讲述他年轻时游历大陆的种种趣闻轶事。
那些关于秘境探险、友人结交、甚至偶尔吃瘪的经历,带着岁月的沉淀和一种笨拙的温柔,常常让她在一种安心的氛围中沉沉睡去。
叶南絮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她感受得到这份沉默的守护。
所以,即便内心因为灵魂深处那莫名的悸动和呼唤而焦灼不已,迫切地想要出去寻找答案,与伙伴们汇合,她也强行按捺住了。
她乖乖喝药,配合调理,甚至偶尔还会扯着墨尘的袖子,软软地撒个娇。
说几句“爹爹最好了”、“絮儿知道错了”之类的话。
每每这时,墨尘那紧绷的唇角才会微微松动,眼底深处冻结的寒意才会化开些许。
这期间,她也曾尝试过旁敲侧击。
“爹爹,你说……这世间真的有灵魂能穿越时空壁垒,去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吗?”
某次晚膳后,她捧着灵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墨尘正查看她脉象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不以为意:
“你这丫头,休养期间闲来无事,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杂书?尽是些无稽之谈,莫要胡思乱想,徒扰心神。”
叶南絮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没有争辩。
她明白,灵魂穿越、异界召唤这种事,若非亲身经历,如同她这般从现代世界而来,又如何能取信于人?
即便是最亲近的父亲,也只会当她是在养伤期间闷坏了脑子。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靠自己找出真相的决心。
半个月时间悄然流逝。
在凤族不计成本的投入和墨尘的悉心照料下。
叶南絮的身体已基本康复,灵力运转圆融自如。
甚至因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境有所突破,修为反而更精进了一层,距离突破下一个瓶颈似乎也不远了。
而墨尘的看守,虽然依旧严密,但见她这半月来确实安分乖巧,未曾再有“越狱”的企图,那紧绷的神经似乎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院落外的结界虽未撤,但巡逻守卫的换防间隙,似乎被她摸出了一丝规律。
是时候了,叶南絮知道,再待下去,她真的要长蘑菇了。
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南宫昊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曾经“友情提供”的路线——西院墙角那个据他说“已经扩大了一些”的狗洞。
月朗星稀,确是个适合“潜行”的好夜色。
叶南絮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
凭借着对凤族结界节点和守卫巡逻路线的熟悉,她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在阴影中穿梭,很快便潜行至西院那处偏僻的墙角。
然而,当她拨开茂密的草丛,找到那个被南宫昊信誓旦旦保证过的“通道”时,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洞口……确实被扩大了。
从原本仅容一只小猫蜷缩通过的大小,变成了……或许能塞进一只稍微苗条点的中小型犬类?
而且,洞口周围原本简陋的遮掩被彻底清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明显新施加的、流淌着淡金色符文的禁制。
光芒隐现,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味——此路不通,擅闯者后果自负。
这手笔,一看就是自家老爹墨尘的风格!
叶南絮扶额,内心对南宫昊的“周到细心”表示了“深切”的感谢。
这家伙,办事果然“靠谱”得让人想揍他。
硬闯结界是下下策,那无异于直接在老爹耳边敲锣打鼓宣告“我要跑了”。
此路不通,只能另辟蹊径。
接下来的几天,叶南絮一改之前的“宅女”作风,开始积极地在凤族内部“活动”。
她装作养伤生活过于无聊,没事就去凤婆婆、老家主、各位长老的院子里串门聊天,最常去的,自然是母亲凤青鸾的院子。
母亲凤青鸾身怀六甲,虽然才短短几个月,但或许是因为体质特殊或是胎儿不凡,腹部已明显隆起,身子也显得笨重了许多。
而自家老爹墨尘,在对待有孕的妻子方面,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专制地步。
只要叶南絮在母亲院子里待的时间稍长一点,超过了墨尘心中设定的“安全时限”。
他就会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面无表情地、毫不留情地把她“请”出去,美其名曰“莫要扰了你母亲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