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隐匿阵法笼罩的临时据点,苏月儿正在盘膝调息,脸色虽仍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见到兄弟二人安全返回,她明显松了口气。
李逍遥迅速将他们在幽冥教营地的发现告知了苏月儿,特别是那本《死水泽异物志》中关于“源生古苔”可能存在于“噬魂死水”的记载,以及那些残留着微弱纯净生命气息的空水晶瓶。
“‘噬魂死水’……”苏月儿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我曾在家族残存的古老星象图录中见过对这个地方的标注,被列为‘幽冥显化,生机绝迹’的大凶之地。据说那里是整片沼泽死气淤积的最终归宿,能吞噬一切生灵的魂魄,连光线都无法逃脱。”
“再凶险也得去。”李无言语气坚定,“这是目前唯一能拯救碑灵的线索。既然幽冥教曾经收集到过‘源生古苔’,证明那里并非绝对死地,必有一线生机。”
李逍遥点头,取出了那块得自黑曜石小屋的混沌石。石头刚一出现,苏月儿和李无言便感觉到周围原本滞涩压抑的能量流动,似乎微微活跃了一丝,尤其是李逍遥周身那内敛的九彩光华,似乎明亮了少许。
“这是……混沌石?”苏月儿见识广博,略显惊讶,“此物蕴含先天混沌之气,极为罕见,对逍遥大哥你的功法应该大有裨益。幽冥教营地怎会有这个?”
“我也不知。”李逍遥摩挲着温润的石块,感受着丹田内混沌星云传来的愉悦波动,“但此物与我功法共鸣,或许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能派上用场。”他没有提及混沌星云对碑灵和此石的异常主动反应,这其中的奥秘连他自己也尚未参透。
他当即将混沌石贴身收好,那丝微弱的先天混沌之气缓缓融入星云,让他之前消耗的力量加速恢复,甚至连精神都清明了几分。
事不宜迟,三人略作休整,便根据《死水泽异物志》中的简略地图,朝着“噬魂死水”的方向进发。
越往沼泽深处,环境越发诡异。地面的暗红色苔藓逐渐被一种漆黑如墨、粘稠如油的淤泥取代,踩上去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在向下拉扯。四周的雾气不再是单纯的暗红,而是开始夹杂着一缕缕如有实质的灰黑色死气,这些死气如同活物般在空气中游弋,偶尔凝聚成模糊痛苦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嘶嚎,冲击着人的心神。
普通的植物和骨骸已经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扭曲、仿佛由纯粹负面能量凝结而成的怪异存在:如同血管般搏动的黑色藤蔓、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惨白眼球状菌类、以及一些半透明、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强烈怨念的残魂。
李逍遥将混沌之力扩散开来,形成一个不大的领域,将三人笼罩其中。混沌之力那包容与转化的特性,有效地抵御了大部分死气和怨念的侵蚀,但维持这个领域对他的消耗也不小。李无言皇道正气煌煌,如同利剑劈开黑暗,但在这无边无际的污秽环境中,也感到压力倍增,金光显得有些黯淡。苏月儿则紧握引星埙,依靠星辉之力护住心脉,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这里的死气……太精纯了,几乎化不开。”李无言挥剑斩灭一道扑来的怨魂,沉声道。
“噬魂死水是死气归流之所,自然非同一般。”李逍遥全力催动混沌星云,眉头紧锁,“小心,我感觉前面有东西。”
他的混沌感知在前方察觉到一片巨大的能量“空洞”。那并非没有能量,而是所有的能量,包括光线、声音、神识,甚至空间本身,都在向着那个“空洞”缓慢而坚定地塌陷、被吞噬!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惨白、如同肋骨般交错的骨林后,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漆黑水域。
水面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块巨大无比的黑色镜面,倒映着天空中流动的血色与灰黑雾气,却显得更加深邃、死寂。水的颜色是那种极致的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目光投入其中,竟有种灵魂都要被吸走的错觉。水域边缘,没有任何植物或生物,只有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一直延伸到那无尽的黑暗之水下方。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连之前那些怨魂的嘶嚎在这里都彻底消失了。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在水域深处隐隐回荡,撩拨着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这里,就是噬魂死水。
“好可怕的吞噬之力……”苏月儿声音微颤,她感觉到自身的星辉之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随时可能被那黑色的水面吞噬。
李逍遥面色凝重,他的混沌感知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竟也如同泥牛入海,被迅速吞噬、消融,根本无法深入探查。“这死水不仅能吞噬生灵魂魄,连能量和神识都能吞噬。想要下去寻找‘源生古苔’,几乎不可能。”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际,李逍遥贴身收藏的那块混沌石,突然变得温热起来!同时,他丹田内的混沌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强烈无比的渴望与指引感涌上心头——并非指向那恐怖的死水,而是指向死水岸边,某一块看似与其他岩石无异的黑色巨岩!
“那边!”李逍遥毫不犹豫,立刻朝着那块巨岩走去。
李无言和苏月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紧跟其后。
走到近前,这块巨岩约有三人高,表面光滑,除了颜色格外黝黑之外,并无特殊之处。但李逍遥能清晰地感觉到,混沌星云的悸动正是源于此石内部!
他伸出手,尝试将一丝混沌之力注入岩石。
嗡——!
异变陡生!
那黑色巨岩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紧接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旋转着的混沌色漩涡,突兀地出现在岩石表面!漩涡之中,散发出的不再是噬魂死水的毁灭气息,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生机的混沌气息!
“这是……一个入口?”李无言惊讶道。
“混沌石与此地产生了共鸣,指引我们来到这里。”李逍遥眼中闪过明悟,“这噬魂死水之下,恐怕别有洞天!这入口,或许就是那一线生机!”
机遇与危险并存。谁也不知道这漩涡之后是什么。
“我先进去。”李逍遥当机立断,他的混沌之力与这入口同源,由他探路最为合适。
“小心!”苏月儿和李无言同时道。
李逍遥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一步迈入了那混沌漩涡之中。身影瞬间被吞噬,消失不见。
李无言和苏月儿紧张地等待着。片刻后,漩涡中传来李逍遥略显模糊但清晰的声音:“安全,进来!”
两人不再犹豫,先后踏入漩涡。
一阵短暂的天旋地转后,三人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一个位于噬魂死水之下的巨大气泡或者说空洞。头顶上方是那如同黑色天幕般的死水,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隔绝,无法落下。空洞内部弥漫着朦胧的微光,光源来自四周岩壁上一些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那苔藓形态与碑灵记忆中的“源生古苔”极为相似,只是光芒微弱,分布稀疏。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空洞中央,那一株约一人高、通体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小树!小树无叶,只有光秃秃的枝干,但枝干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乳白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散发出精纯至极、与外界死气截然相反的磅礴生机!同时,一股微弱但坚韧的混沌气息,正从这株小树上散发出来,与李逍遥体内的混沌星云隐隐呼应!
“这是……混沌源树?”苏月儿失声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传说中只存在于天地初开、混沌未分之时,蕴含无尽生机与造化之力的神物!它……它竟然会出现在这种至阴至死之地!”
李逍遥也感到震撼不已。他能感觉到,这株小树散发出的混沌气息,比他修炼出的混沌之力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丹田内的星云此刻温顺无比,如同朝拜君主般,缓缓旋转,贪婪地吸收着那微弱的混沌气息,竟有种要再次蜕变的迹象!
“阳极阴生,死极而生……原来如此!”李逍遥恍然大悟,“这噬魂死水吞噬了整片沼泽无尽的死气与残魂,在极致的死亡与毁灭之中,于其核心,反而孕育出了一丝最本源的生机与混沌!这株混沌源树,以及那些残存的‘源生古苔’,就是这极致死亡中诞生的奇迹!”
然而,他们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李逍遥试图靠近那株混沌源树,想要采集一些“源生古苔”并仔细感应源树气息时,苏月儿突然脸色一变,指向源树后方一片阴影区域。
“那里……有东西!”
李逍遥和李无言立刻戒备望去。只见在那片阴影中,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更加粘稠、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漆黑淤泥!淤泥之中,浸泡着几具身穿破烂幽冥教服饰的干尸,而在淤泥中央,则半埋着一块残缺的、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碑!
那石碑的材质和气息,竟然与外界那座被污染的白骨巨碑同源!只是这块石碑更加残破,似乎经历了更久远的岁月和更严重的破坏,但其上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与混沌源树隐隐对抗的镇封之力!
“这是……另一座更古老的镇源碑残骸?”李无言震惊道。
苏月儿眼中星辉流转,她动用了某种损耗心神的秘法,双瞳仿佛化为了两颗微缩的星辰,紧紧盯着那片淤泥和残碑。
在她的“星瞳”视界中,时光仿佛在倒流,破碎的画面片段涌入脑海:
· ……古老的、完整无瑕的黑色巨碑,巍然矗立于此,镇压着下方一个不断渗出幽冥死气的天然孔洞……*
· ……岁月变迁,孔洞不断扩大,死气侵蚀,巨碑开始出现裂痕……*
· ……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或许是上古大战?),巨碑崩碎,大部分碑体湮灭,只留下这核心一角坠落于此……*
· ……失去了完整碑体的镇压,幽冥死气彻底失控,淹没了这片区域,形成了如今的噬魂死水……*
· ……而在那极致的死亡与毁灭中,于残碑之侧,借由残碑最后一丝未散的造化生机与逸散的混沌之气,一株小小的树苗,自污秽中破土而出,顽强生长……正是混沌源树!*
画面戛然而止,苏月儿闷哼一声,眼中星辉散去,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晃了晃,被李无言及时扶住。
“月儿姑娘!”
“我没事……”苏月儿喘息着,将她“看”到的片段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真相令人震撼!
这片噬魂死水,竟然是由一座上古时期被破坏的镇源碑失控所致!而那株救命的混沌源树,竟是依托那残碑的最后一缕生机与造化而诞生!
就在这时,那片原本平静的漆黑淤泥,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一股比外界更加精纯、更加暴戾的幽冥死气,混合着无数痛苦哀嚎的残魂怨念,如同井喷般从残碑下方的孔洞中爆发出来!
淤泥凝聚,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扭曲面孔构成的黑色手臂,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猛地抓向那株混沌源树!同时,一股冰冷、邪恶、充满贪婪的意念,锁定了李逍遥三人!
这噬魂死水之下,并非无主之地!那残破的碑体之下,似乎镇压着一个拥有初步意识的、由无尽死气与怨念凝聚而成的恐怖存在!它觊觎混沌源树已久,此刻被生人的气息彻底惊动!
危机,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