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影盘桓在龙渊上空,每一片龙鳞都折射着星辰碎光,宛如亿万颗微缩的星河在鳞片间流转。
那庞大的身躯横亘于苍穹之下,龙尾轻轻一摆,便卷起千层剑气,如地火喷发般自深渊底部冲天而起。
被天道压制千年的剑元,仿佛沉睡万古的怒龙苏醒,顺着林玄的衣袂钻入经脉,每一缕都带着远古的战意与悲鸣。
他仰望着那双流转星河的龙眸,喉结动了动——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清晰得仿佛昨日重现:焦黑的土地上雷火未熄,幼龙蜷缩在废墟中央,龙角断裂处淌着幽蓝血珠,如同夜空中坠落的星辰泪。
它的呜咽声低而破碎,像极了被揉碎的玉铃,在风雨中颤抖着不肯消散。
那一刻,林玄曾以剑鞘为枕,将重伤濒死的幼龙轻轻托起。
如今,他站在昔日故地,面对已成天地霸主的龙王,心中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身上有他的气息……”龙王开口,声音如山涧清流与古钟轰鸣交织,既空灵又厚重,震得林玄耳底发麻,“那位曾与我并肩作战的剑神。”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地。
并非被威压所迫,而是心脏在剧烈震颤,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他的血脉深处呐喊,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宿命回响。
“正是前世林青玄。”林玄抱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名字刻进骨血之中。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沙哑中带着熟悉的痛楚——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当他用剑鞘托起幼龙时,因伤口崩裂而嘶哑的嗓音。
命运的丝线,在这一刻悄然交汇。
“叮——”
一声清脆的剑鸣划破寂静,雷罚剑灵的虚影骤然剧烈震颤,原本半透明的身形几乎要散作流光。
她凝望着龙王,眼中敬畏中掺着狂喜,泪水在虚空中凝成细小的光点。
“原来……你们真的曾经联手过!”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被风吹散的雾气,眨眼间只剩一缕残魂缠绕在林玄腰间的雷罚剑上。
可即便如此,仍能听见她低低的抽噎:“原来……原来我主人当年不是孤军奋战……他……不是一个人……”
那一声声呢喃,像是穿越时空的哭诉,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百年的真相:剑神从未真正败亡,只是被背叛、被封印、被世人遗忘。
龙王庞大的头颅缓缓垂下,龙须轻拂过林玄发顶,一缕温润的生命之力裹着暖意钻入他后颈,如春泉润骨。
“那时,天道尚未掌控剑墟万域。”龙王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似从远古传来,“我们共同守护这片大地,以剑为誓,以龙为证,立下‘双极之盟’——剑斩邪祟,龙镇苍穹。”
龙眸深处浮起一抹血色云翳,那是记忆中的伤痕,也是无法抹去的恨意。
“可惜后来……他被背叛。”
两个字落下,天地仿佛都为之震颤。
风停了,水凝了,连那翻涌的剑元也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轰!”
白灵儿突然踉跄后退,狐尾上的金斑尽数没入眉心,额间浮现出一枚古老龙纹印记,纹路复杂如星图,隐隐与龙王额前的图腾遥相呼应。
她的瞳孔在瞬间化为灰白,又迅速恢复清明,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是……神魂碎片在共鸣!我体内……竟也藏着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林玄刚要伸手扶她,眼前却猛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那是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天外战场,星尘如血。
他看见了“自己”,或者说另一个他——手持斩天剑,剑身缠绕着九道雷劫纹,与眼前这头龙王背靠背而立,面对遮天蔽日的天道使者法相。
法则锁链如亿万星辰坠落,每一道落下,都在他们身上犁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染红了虚空,可他们依旧屹立不倒。
就在胜负将分之际,一道熟悉的剑影从背后袭来。
淬毒的剑尖,穿透了“他”的心脏。
“顾青竹……”林玄脱口而出,声音像被人掐住喉咙般沙哑。
记忆中那道身影的面容逐渐清晰——正是他如今的徒弟,那个被天道腐蚀得只剩癫狂的顾青竹。
可此刻的他,眼神清明,剑意纯粹,眉宇间还残留着少年时的倔强与忠诚。
“不,是当年的他……”林玄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抵在龙渊边的巨石上,冷汗浸透衣襟。
他终于想起系统任务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顾青竹曾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天资卓绝却身世凄惨。
母亲早逝,魂魄被天道囚禁于祭坛深处,成为操控他的枷锁。
他曾是那个在寒夜里为徒弟裹上披风的师尊,曾在剑冢前手把手教他握剑,曾在月下许诺:“待你成剑神那日,为师便陪你去游万域。”
可命运弄人,那一日,他成了被刺穿心脏的人。
“他并非全因堕落。”龙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龙鳞上的星芒暗了暗,“天道用他最珍视的东西做饵——他的母亲,被封印在天道祭坛里的残魂。若他不背叛,那缕残魂便会灰飞烟灭。”
林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渗入青石板。
他想起半月前顾青竹来剑冢寻仇时,眼底那抹藏在癫狂下的痛楚;想起对方挥剑时,手腕总会不自主地颤抖——那是当年为救母亲,在极寒之地跪了三天三夜落下的旧伤。
那一夜,风雪如刀,他抱着母亲残魂的玉匣,任寒气蚀骨,只求天道开恩。
可天道无情。
“你已承继剑神意志,也继承了他的执念。”龙王庞大的身躯缓缓下沉,龙爪悬在林玄眉心三寸处,金光流转,“今日,我愿与你再立盟誓,共抗天道。”
龙爪落下的瞬间,林玄感觉有滚烫的岩浆灌入识海,灼烧着每一寸神魂。
金色龙纹顺着眉心蔓延至全脸,又钻入经脉,所过之处,被天道压制的剑元如困兽出笼,在丹田内掀起惊涛骇浪。
他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那是被封印的修为在解封;他闻到鼻尖萦绕着龙涎香,那是龙王的本命龙息,蕴含着万年龙族精魄;他看见雷罚剑灵的残魂突然凝实,眼尾挂着泪却笑得灿烂;他看见白灵儿扶住秦雨桐的手,后者正攥着断裂的箭簇,指节发白却朝他用力点头。
“这是龙渊之主的印记。”龙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欣慰,“从此,万域龙气随你调用,天道再难封锁你的剑元。”
林玄闭目感受体内翻涌的力量,五感被无限放大。
他能听见千里之外溪流的低语,能感知地下三千丈剑脉的跳动,甚至能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三百年前那一战的剑意余波。
忽然,雷罚剑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主人,你看顾青竹的剑……”
他睁眼望去,腰间雷罚剑的剑刃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血字——“母亲尚在”。
那四个字,如惊雷炸响,直击灵魂。
滚烫的泪水突然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微小的尘埃。
林玄抬手抹去泪,嘴角却扬起锋利的笑,那笑容里有悲悯,有决绝,更有燃烧的战意。
他望着龙王,又望向龙渊深处翻涌的剑元,最后将目光投向东南方——那里,是顾青竹所在的天道祭坛方向。
“顾青竹。”他轻声呢喃,指腹摩挲着眉心的龙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如剑,“你当年为救母亲被迫背叛,如今……换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体内的剑元突然如沸水般沸腾。
林玄只觉喉头一甜,竟咳出一口金血——那血珠悬浮在半空,凝而不散,隐隐有龙形流转,仿佛蕴含着龙王血脉的共鸣。
龙王的龙眸突然亮起,尾鳍拍出的浪头卷着剑元将林玄托至半空:“你的剑元……在共鸣龙渊的核心!你已不只是剑神转世,更是龙渊选定的新主!”
林玄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青铜钥匙,纹路与龙渊底部的锁龙井完全契合。
钥匙表面斑驳锈迹下,隐约可见古老铭文:“启封者,得万剑之权;持钥者,掌生死之门。”
他又想起系统刚刚弹出的任务提示——【龙冢之主】进度:10%。
十,只是一个开始。
山风卷着龙渊的水雾扑面而来,林玄的衣袂猎猎作响,如同战旗招展。
他握紧钥匙,望向天际那片终于露出真容的灰白苍穹,眼底有灼灼剑光亮起,仿佛能劈开云层,直指天道所在。
这一刻,他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棋子,而是执棋之人。
他想起顾青竹被天道控制前的最后一句话:“师尊……若有一日我堕入魔道,请亲手斩我。”
可如今,他不想斩他,他要救他。
救那个曾在雪夜里为母跪求的少年,救那个曾仰望他背影说“我要成为像您一样的剑神”的弟子。
“顾青竹,等我。”他低声说道,声音随风散入云海。
龙王仰天长吟,声震九霄,万龙虚影自四海升腾,齐齐向林玄低首。
龙渊深处,无数沉睡的剑灵纷纷苏醒,剑鸣如潮,汇成一首远古的战歌。
白灵儿走上前,将一枚刻有狐族秘纹的玉符递给他:“这是狐族世代守护的‘通幽令’,可开启天道祭坛外围的幻阵。”
秦雨桐也将断裂的箭簇放入他手中:“这是我父亲最后射向天道使者的箭,箭魂未散,或许能破开祭坛结界。”
林玄一一收下,郑重抱拳:“多谢。”
夜色渐深,龙渊上空浮现出一片星图,正是当年剑神与龙王联手布下的“双极剑阵”残影。
林玄仰望星空,心中默念:
“前世你孤身赴死,今生,换我为你执剑。”
风起,云动,剑鸣不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天道祭坛,顾青竹猛然抬头,望向龙渊方向。
他手中的剑,竟也浮现出与雷罚剑相同的血字——“母亲尚在”。
他瞳孔剧烈收缩,嘴角抽搐,似笑似哭:“师尊……你还记得我吗?”
与此同时,天道祭坛深处,一缕微弱的女声轻轻响起:“竹儿……活下去……”
那声音,温柔如初,正是他母亲的残魂。
林玄并未立刻启程。
他深知,单凭一人之力,即便拥有龙渊之主的权柄,也难以撼动天道根基。
他需要盟友,需要情报,更需要时间——让新获得的力量彻底融合。
他在龙渊旁盘坐七日,以龙息淬体,以剑元洗髓。
每一日,都有新的记忆碎片浮现:他曾与龙王共战上古邪神,曾以一剑斩断天道锁链,曾立誓“剑不归鞘,誓不还乡”。
第七日夜里,雷罚剑灵终于完全复苏,化作一名白衣女子,跪伏于前:“主人,我愿以残魂为引,唤醒沉睡在万剑冢中的九百剑灵。他们,都是当年追随您的英魂。”
林玄点头:“去吧。”
一夜之间,九百剑冢同时震动,剑鸣响彻天地。
九百道剑灵破土而出,齐齐向林玄行礼:“愿随剑神,再战天道!”
与此同时,白灵儿通过狐族秘法,探知到天道祭坛的弱点——每逢月蚀之夜,祭坛结界会因阴阳失衡而出现三息的破绽。
“还有十二日。”她低声道。
林玄望向东南,眼中剑光更盛。
他开始布局:派遣剑灵潜入各大宗门,唤醒那些曾受剑神恩惠的旧部;联络海族龙裔,争取龙族外围势力的支持;甚至通过系统任务,解锁了“前世记忆库”,逐步还原三百年前那一战的完整真相。
他终于明白,顾青竹的背叛,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天道早已预料到剑神意志会转世重生,便提前腐蚀顾青竹的心智,让他成为“弑师之刃”,以此斩断剑神传承的因果。
可他们没想到,林玄不仅继承了剑神之力,更继承了那份“不弃弟子”的执念。
第十二日,月蚀将至。
林玄立于龙渊之巅,身后是九百剑灵、龙族使者、狐族长老、海族战将……无数曾被天道压迫的生灵齐聚于此。
他举起雷罚剑,剑身映照月光,血字“母亲尚在”熠熠生辉。
“今日,我以龙渊之主、剑神传人之名,宣告——”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便以剑为心,以血为誓,逆天而行!”
“顾青竹,我来救你。”
“母亲,我来救你。”
“这天地,该换一换了。”
万众齐呼,声震寰宇。
而在天道祭坛,顾青竹猛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早已愈合的剑伤——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刺穿师尊心脏的位置。
他喃喃道:“师尊……这一次,换我来赎罪。”
月光渐缺,黑暗降临。
决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