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背着云鹤穿过剑冢石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浓雾如纱,缠绕在古老的石柱之间,仿佛天地初开时未曾散去的混沌之气。
脚下的青石板早已被岁月磨平棱角,苔痕斑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脊背上。
风从山谷深处吹来,带着铁锈与陈年香灰的气息,那是剑冢独有的味道——死亡与执念交织的余韵。
守墓人居住的石屋前,沈妙音仍昏迷着横在他臂弯里,体温冷得像块冰。
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唇色泛青,眉心一道极淡的金痕若隐若现,如同被某种古老符咒强行封印后留下的伤疤。
林玄低头看她,心头一紧。
这具身体曾承载着他前世最深的记忆,也曾亲手将他推入轮回的深渊。
白灵儿小跑着跟在身侧,狐毛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雪色裙裾——她的视线始终黏在沈妙音苍白的脸上,喉间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作为狐族圣女血脉的继承者,她对灵魂波动极为敏感。
此刻,她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息正在沈妙音体内挣扎,像是被囚禁千年的幽魂,终于找到了破封的缝隙。
“阿玄哥哥,放她到密室吧。”白灵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我、我能感觉到……她身体里有东西在喊。”
林玄脚步微顿。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从昨夜在断崖边救下沈妙音那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她的神魂似乎并不完整,更像是被切割、封印、再强行拼凑而成的残影。
而那道金痕,正是天道宫最高禁术“锁魂咒”的印记,专为镇压强大神识所设。
密室是剑冢最深处的石窖,四壁刻满镇魔古纹,专门用来存放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这些符文源自上古巫族,以陨星铁粉混合妖血绘制,能隔绝神识外泄,防止邪灵借机复苏。
传说中,这里曾囚禁过一位堕落的剑仙,其残念百年不散,最终被七十二道封印彻底炼化。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沈妙音眉心的金痕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林玄咬牙,推开那扇沉重的青铜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某种沉睡巨兽的低吼。
推开通往密室的青铜门时,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如星尘般旋转。
林玄将沈妙音轻放在石台上,转身点燃壁上的火折子。
火焰跳跃的一瞬,整个密室仿佛活了过来。
墙上那些镇魔古纹开始泛起幽蓝微光,像是沉睡的符阵被唤醒。
而就在火光映照下,白灵儿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跳跃的火光里,白灵儿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小狐妖的指尖泛起淡青色光晕,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从她心口飞出——那是片半透明的神魂残片,浮在半空时竟自动凝成剑形,嗡鸣着朝沈妙音眉心钻去!
“灵儿!”林玄本能要拦,却见沈妙音眉心的金痕突然裂开,一道幽蓝光芒破体而出。
两道光在石窖中央相撞,如两尾游龙纠缠着盘旋,最后“叮”的一声没入沈妙音额间。
那一刻,整个密室剧烈震动。
石壁上的符文疯狂闪烁,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力量的冲击。
林玄迅速后退几步,将白灵儿护在身后。
而沈妙音的身体微微弓起,胸口剧烈起伏,似有无数记忆正强行涌入她的识海。
“这是……主人最后的神魂封印。”
沙哑的低语从头顶传来。
林玄抬头,见剑冢碑魂正浮在石梁上,石质的面容罕见地浮现出波动,“当年剑神陨落时,神魂被天道劈成七片,一片封在狐族圣女识海,一片藏于九幽冥河,一片……落入天道宫祭坛之下。”
剑冢碑魂的声音低沉而古老,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灵魂深处。
它缓缓道:“你怀中之人,本是第一代剑神转世之躯,却被天道宫以‘祭品容器’之名囚禁千年。他们用锁魂咒割裂她的神识,只为镇压你前世残留的意志——因为他们害怕,一旦你归来,天道秩序将崩塌。”
林玄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沈妙音会出现在断崖边,为何她体内会有如此强烈的共鸣。
她不是偶然出现的牺牲品,而是这场千年阴谋的核心钥匙。
“叮——”
系统提示音炸响在识海。
林玄瞳孔微缩,就着神魂碎片共鸣的余韵,清晰看见系统面板弹出猩红任务:【唤醒沈妙音神魂x1】。
奖励栏里,“完整剑神记忆x1”几个字刺得他心跳加速。
这不是普通的任务。
这是通往真相的最后一道门。
只要完成它,他就能找回前世所有的记忆,包括那场导致他陨落的背叛,包括谁真正站在天道背后操纵一切。
“寒魄。”他抽出腰间长剑,剑柄上的冰纹瞬间爬满掌心。
这柄剑是他用三十六个支线任务换来的传承之兵,蕴含极寒剑意,专破邪祟封印。
剑元结晶在另一只手亮起幽光——这是他用三个月任务奖励攒下的宝贝,此刻被他按在沈妙音心口。
结晶缓缓融化,化作一道纯净的能量流,顺着指尖注入她体内。
寒魄剑发出清越剑鸣,剑元结晶的光芒顺着林玄指尖注入沈妙音体内。
石窖温度骤降,寒霜迅速覆盖四壁,连火焰都被冻结成蓝色晶体。
沈妙音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苍白的唇色渐渐转红,胸口也开始有规律地起伏。
林玄能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力量正顺着他的手臂反涌回来——那是属于剑神的气息,带着他前世斩破九霄时的凌厉。
那是一种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威压,哪怕只是残余一丝,也足以让天地变色。
“咳……”
沈妙音突然呛咳出声,一口带着金丝的黑血喷洒在石台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小坑。
林玄迅速收回手后退半步,却见她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幽蓝星芒,像是有银河在其中翻涌。
那双眼睛不再是单纯的温柔与哀伤,而是沉淀了千年的智慧与杀意。
她的唇瓣开合,吐出一串林玄从未听过的咒文,音节古老得像是从鸿蒙初开时传来的。
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空气震荡,墙上的符文竟随之共鸣,形成一道短暂的护盾。
咒文结束的瞬间,她的眼神突然清明。
“你是……林青玄?”
这声呼唤像重锤砸在林玄心口。
他踉跄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他曾站在天道宫顶端,看着脚下万域众生;他曾握着这双手,在剑冢碑前立誓“宁为剑碎,不为天囚”;他曾……为她挡下天罚之雷,魂飞魄散也不愿放手。
“你终于醒了。”林玄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妙音,我是林玄,现在的守墓人林玄。”
沈妙音伸出手,指尖在他脸侧虚虚停住,“不管名字如何变,这双眼睛……”她笑了,可那笑比哭还让人心碎,“还是我熟悉的,要掀翻天道的眼睛。”
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
“咔嚓!”
石窖角落里传来异响。
林玄旋身,正看见影蛇撑着墙壁爬起来,他脖颈以诡异角度扭曲着——显然之前那下重击没要他的命,这刺客竟用毒功吊住了一口气!
他嘴角溢血,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执念。
“找死。”林玄抬手就是一指。
寒魄剑自动出鞘,剑气如电般刺穿影蛇丹田。
刺客闷哼着栽倒,眼中的狠戾却未消散半分:“你护不住她……天道宫的祭品仪式,从来……就不是为了镇压剑神……而是为了……喂养天道本身……”
话未说完,咽喉已被林玄一脚踩断。
但他临死前那一句,却如毒刺扎进林玄心底。
“住口!”沈妙音突然厉喝。
她从石台上站起,虽脚步虚浮,气势却如利剑出鞘,“影蛇,你以为白无尘派你来只是取剑冢秘宝?
他早算出神魂会醒,所以让你当饵,引林玄入套!
真正的目标,是趁神魂复苏之际,启动‘逆祭之阵’,将你我的神识炼化,献祭给天道!”
林玄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要阻止沈妙音苏醒,而是要利用她的觉醒作为祭品的引信!
影蛇瞳孔骤缩,终于闭了眼。
“云小道士,别记了。”白灵儿突然戳了戳缩在角落的云鹤。
小道士正捧着个破本子狂写,笔尖都戳破了纸,被点破后耳尖通红:“我、我就是觉得这比话本还精彩……可这到底是神魂传承,还是天道阴谋啊?”
沈妙音望向林玄,目光里有哀,有痛,更有决绝:“我本是天道宫千年一次的‘祭品容器’,被种下锁魂咒,用来镇压剑神残留的神魂。
每过千年,天道宫便挑选一名拥有纯净神魂的女子,将其灵魂割裂,植入剑神残念,再以仪式消耗其生命精元,维持天道运转的平衡。”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如刀:“但他们算错了——”她指尖抵住眉心,“被镇压的,从来不是剑神的魂,而是天道的罪。
千年前,天道为延续自身存在,暗中吞噬众生愿力,甚至屠戮修行者以补法则漏洞。
剑神发现真相后欲揭发,却被反噬陨落。
而我,正是他当年封印下的‘证人’。”
林玄握紧寒魄剑,剑鸣与他心跳同频:“所以你醒了,就能……”
“开启天道枷锁的钥匙。”沈妙音截断他的话,“但白无尘他们不会让我活着。
祭品仪式的真相是……”她突然捂住心口,面上浮现痛苦的青斑,“若你不阻止他们,下一个祭品……就是你最爱的人。”
林玄只觉浑身血液凝固。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被焚于祭坛,妹妹化作灰烬,白灵儿险些被抽魂……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他想抓住沈妙音的手,却见她的身影渐渐透明——是神魂之力消耗过度要消散了?
“等我。”他咬牙,“我这就去天道宫……”
“不必。”沈妙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已经来了。”
石窖外突然传来剑鸣。
清越的剑啸划破夜空,数十道剑气交织成网,封锁四方退路。
林玄瞳孔一缩,抱着沈妙音冲出密室。
夜色不知何时已笼罩剑冢,月光下,外围石墙站满黑影,足有数十道!
他们身披灰袍,手持灵剑,脚下踏着符阵,显然是有备而来。
为首之人披着灰色斗篷,兜帽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却让林玄想起前世那道追杀他三百年的身影——
“顾青竹?”他低喃,寒魄剑在掌心发烫。
那是他曾经最信任的师弟,也是最终背叛他的人。
那一夜,顾青竹手持天道令,将他钉在剑柱之上,笑着说:“师兄,天道需要牺牲,而你,是最合适的祭品。”
为首的灰袍人突然抬头。
虽看不见面容,林玄却清晰感知到,对方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风起,卷动灰袍猎猎作响。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林玄,你逃不过宿命。祭品已至,天道将启。”
林玄冷笑,将沈妙音轻轻放在身后石阶上,横剑于前:“那就看看,是你们的仪式快,还是我的剑更快。”
白灵儿跃至他肩头,狐火燃起;云鹤咬破手指,以血画符;剑冢碑魂沉声低诵,镇魔纹全面激活。
一场关乎天地命运的对决,就此拉开序幕。
而在这片杀机四伏的夜里,沈妙音的低语随风飘散:“记住……当钟声响起七次,真相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