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靴底碾碎第三块法则碎片时,冰晶碎裂的脆响惊得他睫毛轻颤。
那声音像是某种古老封印崩解的前兆,细微却刺耳,仿佛从地脉深处传来,顺着雪地的震颤爬进他的骨髓。
他停顿了一瞬,低头望去——脚边散落的碎片泛着幽蓝微光,边缘参差如星屑,每一片都刻着残缺的符文,像是被强行剥离的命格烙印。
传送阵的蓝光早已散尽,空气里那股铁锈味的法则波动更浓了,像浸过血的丝线,正顺着他的领口往皮肤里钻。
这气息带着腐朽与禁锢的意味,如同千年前被镇压者的哀鸣,在风中低语。
林玄下意识地绷紧肩背,指尖微动,雷罚剑在掌心发烫。
任务【逆命启程】进度更新:5\/100。系统提示音刚落,雷罚剑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远古的召唤。
他低头,看见剑身的雷纹正顺着虎口往手腕爬,在皮肤下蜿蜒成细碎的电弧,连眼角都跟着一跳一跳——这是剑在示警,更是共鸣。
他屏住呼吸,目光扫过四周。
这片雪原死寂得反常,连风都像是被冻结在时间之外。
唯有脚下不断碎裂的法则碎片,昭示着此处曾是某种阵法的核心。
而那阵法,极可能与“命碑”有关。
雾气就是这时涌来的。
像被风卷着的棉絮,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眨眼间就模糊了三步外的山包。
浓雾带着阴寒之气,不似自然生成,倒像是从地底渗出的怨念凝结而成。
林玄握紧雷罚剑,剑尖挑起一缕雾气,却见那雾丝触剑即散,露出雾气深处一点黝黑。
他眯起眼,雷纹在眼底闪过幽蓝的光——是碑。
一座通体漆黑、高逾三丈的石碑,半埋于雪中,碑面斑驳,仿佛经历了无数次岁月冲刷与力量侵蚀。
碑文被雾气遮着,只能看清前半段:昔日剑神,今朝...
林玄的心跳慢了半拍。
“剑神”?
这个称呼太过久远,几乎已被历史尘封。
他曾听白灵儿提过,千年前有一位逆天而行的剑修,名唤林青玄,以一己之力挑战天道秩序,最终被镇压于命碑之下,魂魄封印,轮回不休。
难道……这碑,竟是为他所立?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的法则碎片碎得更密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星子上。
脚下传来细微的震鸣,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回应他的接近。
风突然打了个旋,雾气被撕开一道缝,最后几个字清晰地撞进眼底:今朝囚徒。
刹那间,天地仿佛静止。
雷罚剑地炸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剑鸣声里裹着的不是愤怒,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像是被压在深海千年的兽,突然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另一个“他”在剑中苏醒,低语着千年前未尽的誓言。
林玄却笑了,指腹抚过剑身上的雷纹,声音轻得像在说给自己听:囚徒?他抬步往碑前走,靴底的法则碎片在脚边迸出星火,那便让这渊里的雾,见证囚徒如何破笼。
每一步都像在穿越轮回。
雪地在他脚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寒气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却无法冻结他体内奔涌的战意。
雷罚剑的共鸣越来越强,几乎要脱手而出,直扑那碑而去。
指尖即将触到碑面的瞬间,腰间的幻形玉突然发烫。
白灵儿带着鼻音的声音钻进识海:阿玄哥哥!
我这边感应到好强的封印波动,像是...像是有人用天道法则织了张网!
整个北境的地脉都在扭曲,你快退——
林玄的手指顿在离碑面三寸的地方。
他能看见碑石表面浮着极淡的金色纹路,像被水洗过的符咒,正随着他的靠近泛起涟漪。
那是天道印记,是规则本身的烙印,专为镇压逆命者而设。
一旦触碰,便会被其反噬,魂魄剥离,记忆重置。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寒魄剑。
这把剑是慕容烟用极北冰髓锻造的,剑身上还凝着未化的霜。
它本是极寒之物,能冻结一切法则流动,正是对抗天道封印的利器。
他将寒魄剑倒插入地,冰蓝色的剑元顺着剑身蔓延,在雪地里裂开蛛网般的冰纹。
寒气以剑为中心扩散,瞬间冻结了方圆十丈内的雾气,连那金色纹路的波动都被压制了一瞬。
地脉传来细微的震颤。林玄的瞳孔微微收缩——有共鸣。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体内。
丹田处的剑元与碑中某种力量产生了共振,仿佛两者本为一体。
他猛然意识到:这碑,不只是封印他的工具,更是他前世力量的容器。
叮——检测到天道印记残留,请谨慎行动。系统提示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弓弦震颤的轻响。
林玄转头,正看见秦雨桐单膝跪地,长弓拉成满月。
她站在一座矮丘之上,铠甲上的冰滴在雪地里冻成小冰晶,发尾的红绳被风掀起,露出眼尾那道淡疤——那是上次对抗魔修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她紧绷的下颌线微微跳动。
小心身后!秦雨桐的声音混着风声撞进耳朵。
林玄旋身,雷罚剑划出半道弧光,正劈在一团黑影上。
金属交击声炸响,那黑影被劈得踉跄后退,露出真容:黑袍下的皮肤泛着青灰,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浑浊的灰白——是被天道控制的傀儡剑修。
它们本是千年前战死的强者,魂魄被天道捕获,炼制成守碑之奴。
还有两个。秦雨桐的箭已经离弦。
第二支箭破空时带起尖锐的哨音,精准地刺穿左侧傀儡的肩胛骨。
那傀儡吃痛,动作顿了顿,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令——林玄的呼吸一滞,那是千年前天道殿的令牌,象征着执法者的身份。
而此刻,它却挂在一具行尸走肉的腰间,像是一种讽刺。
第三道黑影从雾中扑出,手中长刀直取林玄后心。
他头也不回,雷罚剑反手一撩,紫色雷光炸裂,将那傀儡劈成两半。
黑雾升腾,残魂在风中哀嚎,最终化为虚无。
退到我身后。林玄低喝一声,雷罚剑的雷纹瞬间覆盖全身。
他能感觉到剑元在血管里沸腾,像要冲破皮肤去撕碎那些傀儡。
可余光瞥见碑上的二字时,他突然收了剑势。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行尸走肉上,不如趁此机会……
他转身,掌心按上碑面。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进经脉,像千万根冰针在血肉里扎。
林玄咬着牙,剑元疯狂涌入碑石,金色的天道纹路被冲开一道缝隙,一段模糊的记忆顺着裂缝钻了进来——
血色的天空下,他站在同样的碑前,手中的剑不是雷罚,而是更古老的。
青冥剑通体墨黑,剑身无刃,却能斩断命运之线。
对面站着的人披着雷纹法袍,面容被光遮住,却能听见对方冷笑:林青玄,你以为以一人之剑能抗天道?这碑,便是你永远的牢笼。
那是天道化身,是规则的执掌者。
林玄——不,是林青玄——怒吼一声,青冥剑直刺而出,剑光撕裂云层,贯穿对方胸膛。
可下一秒,碑上的金色纹路突然暴涨,像活过来的蛇,缠上他的四肢、脖颈、神魂……
“不——!”
现实中的林玄猛地呛出一口血,双膝几乎跪地。
记忆碎片像锋利的刀片,在识海里划得血肉模糊。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拽他的魂,碑石上的天道印记正顺着他的手掌往上爬,要将他重新钉死在这里。
雷罚!他嘶吼一声,识海里的雷罚剑灵突然炸响。
那是他亲手封印的剑魂,是千年前未能完成的执念。
紫色的雷光从他眼底迸发,瞬间撕碎了缠绕的金色纹路。
雷罚剑地插入碑前的雪地,剑身上的雷纹如活物般钻进碑石,将那些天道印记烧得滋滋作响。
镇压之力退了。
林玄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雷罚剑的剑柄才没栽倒。
他望着碑上被雷火烧出的焦痕,突然笑了——原来千年前的自己,早就在碑里埋下了雷罚剑的共鸣。
那是他留给未来自己的火种,是破局的钥匙。
他冲秦雨桐喊了一声。
那三个傀儡已经被秦雨桐的箭钉在雪地里,正缓缓化为黑雾。
她收弓跃下山丘,眉宇间满是担忧:你受伤了?
没事。林玄摇头,弯腰拔起寒魄剑。
却在触到剑柄的瞬间顿住——剑身上的冰纹不知何时淡了,像是被什么吸走了力量。
他凝神感应,发现寒魄剑的极寒之力竟被碑石悄然吞噬,用于修补封印。
阿玄哥哥?白灵儿的声音又从幻形玉里传来,带着点焦急,你那边的波动...是不是更厉害了?
我这边的地脉图谱全乱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林玄没回答。
他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碑石的寒意。
当他运转剑元试图驱散时,突然觉得丹田处一阵空荡——剑元正顺着某种看不见的裂缝往外漏,像细沙掉进黑洞,连系统里刚获得的剑元都在跟着流失。
他猛然抬头,眼中雷光闪动。
这不是单纯的封印反噬,而是“命碑”在主动抽取他的力量!
它不仅镇压魂魄,更在吞噬命格,将他作为轮回的养料。
他握紧雷罚剑,转身看向那座黑黢黢的碑。
雾气重新合拢时,二字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原来我从未真正逃出过。林玄低声道,声音比风雪更冷。
千年来,他一次次转世,一次次觉醒,却始终在命碑的阴影下挣扎。
每一次突破,都是碑中封印的松动;每一次成长,都在为天道积蓄镇压之力。
他以为自己在逆命而行,实则不过是宿命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话音未落,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轻响。
那声音太轻,轻得像是错觉,却让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是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是另一座命碑的崩解,还是……某个同样被囚禁的存在,终于挣脱了枷锁?
他压下翻涌的剑元,拽着秦雨桐的手腕往雾气外走——得先离开这里,得先弄清楚……
他需要证据,需要盟友,需要一场足以撼动天道根基的变革。
雪地里,那座刻着的碑,正随着他们的远离,缓缓沉入地下。
碑底的金色纹路里,隐约能看见一行更小的字:轮回千世,锁魂于此。
而在更深的地脉之下,另一块碑正悄然浮现,碑面上赫然刻着:“下一个,就是你。”
风雪重归寂静,唯有雷罚剑在鞘中低鸣,仿佛在回应那遥远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