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核碎裂的余波还在祭坛上翻涌,如暗潮般在石台间低吼。
林玄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指尖沾着温热与铁锈味,他低头凝视掌心那抹猩红,眼神却早已穿透了血迹,落在前方那些漂浮于空气中的碎片之上——它们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被某种古老咒文激活的符文,每一道裂痕都映出扭曲的倒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一段被封印千年的因果。
他正欲俯身查看,忽觉后颈寒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警兆如冰锥刺入脊椎。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风都凝滞不动。
血雾自祭坛四角缓缓升腾,如同从地底爬出的怨灵,缭绕成形,逐渐凝聚出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那张脸苍白而阴冷,左眼下方一道暗红疤痕如活物般蠕动,像是某种寄生在命运之线上的毒虫,正贪婪地汲取着宿主的执念与痛楚。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声线低沉沙哑,带着锈铁摩擦般的冷意:“你终于来了,林青玄。”
林玄瞳孔骤缩如针。
“我就是你未曾斩断的命运。”
一句话,如雷贯耳,震得他识海翻腾。
前世记忆如潮水倒灌——那一世,他逆天而行,以凡躯挑战剑神之境,却屡屡在临门一脚时被无形之力压制;每一次冲击境界,识海深处便传来撕裂般的钝痛;每一次施展出“破穹九式”,命火都会莫名衰减,仿佛有某种存在在暗中吞噬他的气运与寿元。
原来……都是这团“命运”在作祟?
“你是……我的命劫化身?”林玄声音发沉,寒魄剑在掌心嗡鸣不止,剑脊上泛起青白交错的光纹,那是剑灵与宿主共鸣的征兆。
“聪明。”血影轻笑,抬手间,指尖凝聚出一缕漆黑如墨的剑气,那气息熟悉得令人心悸——正是他前世斩出“破穹九式”时,天道降下的第一道劫雷残韵!
雷罚剑灵本盘桓在他肩侧,通体流转着淡紫色雷光,此刻感应到那股熟悉的劫力,立刻化作一道流光刺入寒魄剑。
刹那间,剑鸣声如裂帛炸响,青色剑罡自剑刃迸发而出,化作一面光盾横亘于两人之间。
然而,那黑芒才触到剑罡,便如滚油泼雪般嗤啦作响,竟将青色光盾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
雷罚剑灵的虚影被震得倒飞数丈,重重撞在祭坛石壁上,又弹落下来,发尾的雷纹黯淡得几乎要看不见,气息也变得微弱。
“灵!”林玄咬牙欲冲,却见一道娇小身影已掠至身前。
是白灵儿。
这只青丘山最娇憨的小狐妖此刻周身浮起九道半透明狐尾,每道狐尾皆缠绕星点银光,正是狐族秘传禁术“九尾幻身”——以本命神魂为引,凝聚幻象替主人承受灾劫。
此术一旦施展,每一道狐尾破碎,便意味着她神魂受损一分。
黑芒贯入幻象的瞬间,最外层的狐尾“唰”地碎成光屑,随风飘散。
白灵儿唇角立刻渗出血珠,但她没有退后,第二道狐尾迅速顶上,紧接着第三、第四……直到第七道狐尾消散时,她的额角已布满冷汗,狐耳软绵绵地垂在发间,声音颤抖:“林大哥……快……别管我……”
林玄的肺叶几乎要烧起来。
他望着白灵儿颤抖的指尖,望着雷罚剑灵勉强撑起的身形,脑海中忽然闪过三天前的画面——那日清晨,阳光洒在屋檐上,她蹲在瓦片间啃着糖葫芦,尾巴愉快地摇晃着,笑着说:“林大哥,你说青丘的雪是不是像糖霜一样甜?等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他还记得雷罚剑灵总嫌他剑式太野,动不动就训斥:“你这是在杀人还是在舞剑?”可每当生死关头,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哪怕自己形神俱灭也在所不惜。
“够了。”他低喝一声,眼中戾气翻涌。
命火“轰”地在身后燃起,本应呈淡青色的火焰此刻翻涌着妖异的金红,那是他强行燃烧神魂所催生出的“逆命之火”——逆天改命,以魂为薪!
寒魄剑的剑刃上浮现出十三道细碎纹路,那是他在破除命核禁制时,道心与剑心共鸣所悟的“逆命十三剑”雏形。
每一剑,皆是对命运的反叛,对天道的叩问。
第一剑,“断缘”。
剑气如刀,凌空斩下,直接撕裂血影脚下的虚空。
空间崩裂,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血影的道袍被剑气撕开一道口子,但他仍挂着冷笑:“你以为你能改变命运?你不过是另一个轮回的棋子。”
第二剑,“焚念”。
命火裹着剑气席卷而去,祭坛上的碎石被烤得通红,地面龟裂,热浪扑面。
血影右臂被烧出焦痕,皮肉翻卷,可他竟反手抓向林玄的命门,嘶声道:“当年你斩天道,如今你斩自己?真以为这把剑能……”
“闭嘴!”林玄怒吼,双目赤红。
第十三剑,“碎劫”,终于成型。
这一剑没有花哨轨迹,没有繁复变化,只是顺着此刻最浓烈的情绪——护短、不甘、对天道的逆骨——直刺血影心口。
天地突然安静了一瞬。
血影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低头望着没入胸口的寒魄剑,又抬头看向林玄染血的眼,忽然笑出声:“你赢了这一局……但终有一日,你会成为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如被风吹散的血雾,只余下一缕残魂钻进林玄识海。
林玄闷哼一声,踉跄着单膝跪地,寒魄剑“当啷”坠地。
他能感觉到那缕残魂在识海里游走,带着阴冷与蛊惑,试图扎根、侵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一道金光,如天网般笼罩识海,将那残魂缓缓包裹,最终化作点点光尘消融。
【叮——任务【命运反噬】完成】
【奖励:剑元+800,《逆命十三剑》完整版(已融合当前领悟)】
【检测到宿主神魂受损,自动扣除100剑元修复……修复完成】
林玄喘着粗气抬头,正看见白灵儿踉跄着扑过来,狐尾软绵绵地缠上他手腕:“林大哥你没事吧?我、我刚才好像看见你背后有团好漂亮的火……”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注意到林玄颈侧渗出的血珠——那是血影最后那一击擦过的痕迹。
雷罚剑灵也飘过来,指尖凝聚起细小的雷弧替他止血:“不要硬撑,你燃烧了三成神魂。”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雷纹在发间明明灭灭,“不过……这一剑确实漂亮。”
林玄扯了扯嘴角,正欲说话,忽觉地面微微震动。
“嗯?”他皱眉看向祭坛深处。
方才命核碎裂的地方,此刻正渗出幽蓝雾气,如寒潭蒸腾,雾气中隐约传来清越的钟鸣,一声,两声,悠远而古老,像是什么沉睡的古物被惊醒了。
祭坛外突然传来秦雨桐的惊呼:“林大哥!祭坛的地面在裂!”
林玄扶着白灵儿站起,望着脚下逐渐蔓延的裂痕,又望向雾气翻涌的深渊。
那钟声越来越清晰,带着某种熟悉的威压——像是前世他站在剑冢最深处,望着上古剑神遗骸时,从骸骨里散出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古籍中的一段记载:“天命渊底藏有‘命运之钟’,每当日月逆轨、命核崩碎之时,钟声自响,预示新劫将启。”
难道……这就是命运重启的征兆?
寒魄剑重新落入掌心,剑身轻颤,仿佛也在回应那钟声的召唤。
林玄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看来……”他抹了把嘴角残留的血,“麻烦才刚开始。”
远处的劫雷还在轰鸣,而那清越的钟声,正随着天命渊的震动,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吟唱一首属于宿命的挽歌。
林玄缓缓站直身躯,体内经脉仍在隐隐作痛,神魂的灼烧感如同烈火余烬,久久不散。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寒魄剑,剑刃上的十三道纹路微微发亮,仿佛在回应他心中尚未平息的战意。
“《逆命十三剑》……”他低声呢喃,脑海中浮现出系统刚刚赋予的完整剑谱。
那不仅是十三招剑式,更是一套完整的“逆命之道”——从斩断因果,到焚尽执念,再到最终粉碎命运本身。
但这套剑法的代价极为沉重。
每一次施展,都会加速神魂的消耗,若非真正走投无路,绝不可轻用。
白灵儿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林大哥……那血影说的‘你会成为我’,是什么意思?”
林玄沉默片刻,目光深邃:“或许……每一个试图逆天改命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自己最憎恨的模样。命运,从不让人真正逃脱。”
雷罚剑灵轻轻落在他肩头,低声道:“但你刚才那一剑,已经打破了某种规则。你不是在逃避命运,而是在重塑它。”
林玄苦笑:“可重塑的代价,是更多人的牺牲。”
就在此时,深渊中的钟声骤然加快,三声连响,如同丧钟鸣彻天地。
祭坛地面的裂缝已蔓延至百丈,幽蓝雾气翻滚如潮,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青铜古钟悬浮其中,钟身上刻满晦涩符文,每一笔都似由鲜血写就。
“那是……命运之钟?”秦雨桐从裂口边缘探出身来,脸色苍白,“传说它能重定众生命格,但每一次敲响,都会吞噬一名执剑者的灵魂。”
林玄眯起眼,忽然察觉钟身符文中有一道纹路与他命火颜色一致——那是他前世陨落时留下的印记。
“它在等我。”他喃喃道。
“别去!”白灵儿猛地抓住他手腕,“那钟声会蛊惑人心,我听族中长老说过,千年前有位大能者听见钟鸣后,自愿走入钟内,从此再未归来!”
林玄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可若我不去,下一个被命运吞噬的,就是你们。”
话音未落,钟声第四响,整座祭坛剧烈震颤,天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垂落,直指青铜古钟。
与此同时,林玄识海中那缕残魂残留的气息竟与钟声产生共鸣,仿佛在召唤他前去融合。
“原来如此……”他忽然明白,“血影不是被消灭了,而是回归了命运之钟——它是钟的守门人,也是我未来的影子。”
雷罚剑灵神色凝重:“你要挑战命运本身?”
“不是挑战。”林玄握紧寒魄剑,眼中燃起金红命火,“是斩断。”
他迈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地面裂痕便更深一分。
白灵儿想追,却被秦雨桐拦住:“让他去吧……这是他的命。”
林玄走到裂口边缘,回头望了一眼众人,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等我回来,带你们去看青丘的雪。”
随即,他纵身跃入深渊。
钟声第五响,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