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这栋老公寓的第一天,就在门缝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纸张泛黄,边缘卷曲,像是有些年头了。上面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
「请不要在晚上照镜子。」
我嗤笑一声,把这当作某个前租客的恶作剧,随手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这栋位于城市老区的公寓楼已有四十年历史,尽管地段不错,但设施陈旧,租金便宜得离谱。我,一个刚毕业的穷酸写手,对此再满意不过。
搬家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十一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浴室。热水哗啦啦地冲走疲惫,镜面很快蒙上一层水雾。我随手抹开一片清晰,准备刷牙。
就在我抬头看向镜子的那一瞬间——
镜中的我,没有抬手。
它只是静静地站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空洞地望着我。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再转回来时,镜中的倒影已经恢复正常,正和我一样惊恐地睁大眼睛。
“睡眠不足产生幻觉了。”我自言自语,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回荡,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寒意。
第二天早晨,我又在门缝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凌晨三点后,不要回应任何敲门声。」
笔迹和昨天的一样。
这次我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扔掉纸条。整栋公寓楼安静得诡异,我决定去拜访一下邻居,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妇,开门的是老爷爷,透过门缝我能看见屋内摆设整齐,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
“纸条?”老爷爷推了推老花镜,“这栋楼一直很太平,没听说过什么怪事。”
他身后的老奶奶始终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织着毛衣,一言不发。
楼下的单身女白领则表示她从未收到过什么纸条。“可能只是恶作剧吧,”她说着,眼神却闪烁不定,“不过这栋楼隔音确实不好,晚上总能听见...脚步声。”
询问无果,我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那天晚上,我特意熬夜工作到三点,想看看会不会真有人敲门。
凌晨三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
咚、咚、咚。
缓慢而有节奏。
我屏住呼吸,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走廊空无一人,声控灯也没有亮起。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墙上,冷汗浸湿了睡衣。敲门声持续了大约五分钟,然后戛然而止。
第二天,我下定决心要搬走。这地方太诡异了,即使租金再便宜也不值得。
就在我整理行李时,第三张纸条出现了。
「它已经认识你了。你走不掉了。」
笔迹开始变得潦草,仿佛写字的人十分匆忙。
我愤怒地冲出门,想要找物业理论,却发现整栋楼安静得可怕。往常总能听见的电视声、炒菜声、小孩哭闹声全都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物业办公室锁着门,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积满了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回家途中,我注意到每户人家的门把手上都系着一根红绳,绳子上挂着小巧的铃铛。只有我的门上什么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用衣柜抵住房门。
午夜时分,我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惊醒。
叮铃、叮铃、叮铃。
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人正挨家挨户地摇晃那些门铃。
最终,铃铛声在我的门外停了下来。
漫长的寂静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礼貌的三下,而是疯狂的撞击,整扇门都在震动,门板开始出现裂痕。
我蜷缩在角落,捂住耳朵,祈祷这一切赶快结束。
突然,撞击停止了。
然后,我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嚓。
门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客厅,在房间里缓慢地移动。我透过衣柜的缝隙,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在门外徘徊。
它停在了卧室门前。
门把手开始转动,但因为我从里面反锁,它没能立刻打开。
一声低笑在门外响起,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耳边低语。
“找到你了。”
衣柜猛地被拉开。
我终于看见了它的真面目——那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黑影,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其中一张脸,正是对门那个总是低头织毛衣的老奶奶。
它伸出由阴影构成的手,向我探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
黑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连滚爬爬地冲出房间,公寓里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有门上那道深深的裂痕,证明着昨晚发生的恐怖。
我立刻收拾了最重要的物品,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栋公寓。
现在,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里写下这些文字。天已经大亮,阳光明媚,行人如织,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但我知道,它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刚才,服务员递给我一杯咖啡,杯底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太阳总会下山的。」
笔迹已经彻底扭曲变形,仿佛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我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因为在我面前的玻璃窗反射中,我看见一个黑影正站在我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而咖啡馆里的其他人,似乎完全看不见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