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的房价像坐了火箭,我的工资却像老牛拉破车。连续看了十几套不是贵得离谱就是破得像鬼屋的房子后,中介小张神秘兮兮地给我推了个链接。
“哥,这套,绝对符合你预算!一室一厅,独厨独卫,精装修,家电全新,拎包入住!”他压低声音,“就是……房东只有一个要求,租金必须年付。”
年付?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意味着要一次性拿出将近五万块,几乎是我全部积蓄。但看着图片上那窗明几净、装修雅致的房间,以及低到令人无法抗拒的月租,贪念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为什么这么便宜?还年付?”我保持着一丝警惕。
小张眼神闪烁了一下,干笑两声:“嗨,房东常年在国外,嫌麻烦,一次性收齐省心。至于价格……可能是地段稍微偏了点?老小区嘛。”
他报出的那个“锦绣花园”小区,我有点印象,不算顶偏,但确实有些年头了。诱惑太大了。我咬了咬牙,决定去看看。
房子在小区的最后面一栋楼,楼体有些旧,但楼道还算干净。打开门的一刹那,我几乎立刻就心动了。房子保养得极好,实木地板,墙壁雪白,家具电器都是崭新的品牌货,阳台宽敞,阳光充沛。空气中甚至飘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檀香味,驱散了老楼常有的霉味。
简直完美得不真实。
小张热情地介绍着,但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客厅角落里的一个神龛。那神龛不大,黑漆木料,里面没有供奉任何神像或牌位,只放着一个深紫色的、巴掌大的绸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神龛前放着一个小香炉,里面干干净净,没有香灰。
“这是……”我指了指。
“哦,这个啊,”小张表情有点不自然,“房东信佛,留了个念想,嘱咐千万别动就行,不碍事的。”
我点点头,没太在意。看房的整个过程都很顺利,除了……卫生间的镜柜。那镜柜是双开的,我打开右边想看看储物空间,却发现左边的那扇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像是从里面卡死了,或者……锁住了。
“这镜子有点问题,回头我跟房东说一声,找人来修。”小张连忙解释。
这点小瑕疵在极低的租金和完美的环境面前,显得微不足道。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我,当天就签了合同,办理了银行转账,一次性付清了一年租金。签合同时,我注意到那份厚厚的租赁合同后面,似乎还附着一页泛黄的、纸质不同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些看不懂的条款,但小张迅速翻了过去,指着签名处催我签字。我心想大概是老房子的特殊规定,也没细看,便签了名。
拿到钥匙,我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起初几天,一切安好。房子住着非常舒适,安静,采光好。除了偶尔会觉得那神龛里的紫布包看着有点碍眼,以及那扇打不开的镜柜门让我有些好奇之外,没什么不对劲。
变化是从那个周末的晚上开始的。
那晚我熬夜看球赛,快到凌晨才睡。迷迷糊糊间,被一阵声音吵醒。
不是幻听。
是磨刀的声音。
“嚯……嚯……嚯……”
很有节奏,一下,又一下。声音不大,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那声音,似乎就来自……厨房!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我独居,厨房里怎么可能有人磨刀?!
我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摸到床头的棒球棍,赤着脚,悄悄下床,挪到卧室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束。磨刀声,的确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
我心脏狂跳,鼓起勇气,猛地按亮了客厅的灯!
“啪!”
灯光驱散了黑暗。
磨刀声,戛然而止。
我紧握着棒球棍,冲到厨房门口,里面空无一人。灶台干净,刀架上的刀具摆放整齐,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只有那冰冷的寂静,和我擂鼓般的心跳。
是做梦?还是隔壁的声音?
我查看了手机,凌晨三点十五分。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怪事不断发生。
深夜,客厅会传来老式座钟报时的“当当”声,可我家根本没有座钟。
有时能听到细微的、像是女人哼唱摇篮曲的声音,飘忽不定,听不清歌词,却让人心里发毛。
更诡异的是那扇打不开的镜柜门。我试过各种方法,甚至想强行撬开,但那扇门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墙上。而且,我偶尔会瞥见,那光洁的镜面上,似乎会极其短暂地映出另一个模糊的、不属于我的倒影——一个穿着旧式衣服的女人背影,一闪而过。
我开始失眠,神经衰弱。家里的温度总莫名偏低,那股好闻的檀香味,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浓,甚至有些呛人,带着一种陈腐的气息。
我打电话给中介小张,他的电话却再也打不通了。去中介公司找,却被告知他前几天已经突然离职,不知所踪。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我意识到,我可能被骗了。这房子,有问题!
我试图联系房东,合同上只有一个海外电话和一个电子邮箱。电话是空号,邮件石沉大海。
恐惧和愤怒驱使着我,我开始在小区里打听。几个在楼下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听到我住在“那个”单元,脸色都变了,眼神里充满了忌讳和怜悯。
“那房子……唉,邪性啊!”一个缺了门牙的老大爷压低声音,“前后住过三户人家,没一户住得长的。最早那家,听说男主人……唉,不说了不说了,造孽……”
“有个女人,”另一个老太太神秘兮兮地补充,“总是半夜磨刀……还哼歌……作孽啊……”
他们不肯再说下去,只是劝我赶紧搬走。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冰冷的房子。我知道,我摊上大事了。那年付的租金,像一把锁,把我牢牢锁在了这个鬼地方。
而怪事,开始升级。
我不再只是听到声音。我开始在家里捡到长头发,乌黑顺直,绝不是我的。有时醒来,会发现被子被掀开一角,像是有人在我身边躺过。那神龛里的紫布包,似乎也动过位置,有时朝向会微微改变。
最恐怖的是那个晚上。我又被磨刀声吵醒,这一次,声音无比清晰,仿佛就在我的卧室门外!
“嚯……嚯……嚯……”
伴随着磨刀声,还有那个女人的哼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吓得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磨刀声和哼唱声,在卧室门外停顿了片刻。
然后,我听到了门把手,被轻轻转动的声音!
“咔哒……咔哒……”
它打不开!我睡觉前反锁了!
门外的东西似乎有些恼怒。哼唱声停了,磨刀声变得更加急促、刺耳!
“嚯嚯嚯嚯——!”
像是在疯狂地打磨着什么。
紧接着,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气息,开始从门底的缝隙里,一丝丝地渗了进来!
我几乎要崩溃了!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堵住!
就在这极度恐惧的时刻,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卧室墙壁上挂着一幅廉价的装饰画。画框的玻璃,在黑暗中,如同镜子般,隐约映出了卧室门的景象。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我骇然看到——
门外的地面上,映出了一个模糊的、穿着睡裙的女人影子,她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闪着寒光的剪刀,正一下一下,做着裁剪的动作!
而她裁剪的对象……似乎是……空气?或者说,是某种……我看不见的东西?!
“咔嚓……咔嚓……”
细微的、布料被剪开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我的头皮上!
第二天天一亮,我发疯似的冲出了家门。我去找物业,找社区,甚至想报警。但没有任何证据,只有我的一面之词。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我走投无路了。我想到了搬家,但那笔巨款……而且,合同上那泛黄的附加页,像鬼影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我冲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出那份租赁合同,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
那张泛黄的纸,材质脆弱,上面的毛笔字是竖排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阴冷:
“立约人xxx(我的名字),自愿承租此宅,以自身阳气,滋养此宅地脉,镇守宅中灵枢一年。租期内,不得擅离超过七日,不得损坏宅中一物(尤指神龛与镜柜),否则……契约作废,后果自负。”
下面没有房东签名,只有一个暗红色的、像是用朱砂按下的指纹,纹路清晰得诡异。
滋养地脉?镇守灵枢?不得擅离?
这根本不是什么租房合同!这是一份卖身契!一份用我的阳气,来镇压这凶宅里东西的邪契!
所以租金才那么便宜!所以才必须年付!就是为了把我牢牢绑在这里!
而那打不开的镜柜,那神龛里的紫布包……就是这凶宅的“灵枢”?里面镇着的,就是那个半夜磨剪刀的女鬼?!
我瘫坐在地,浑身冰凉,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不能走。走了,契约作废,“后果自负”?会是什么后果?被那女鬼追杀?还是更可怕的事情?
我也不敢住。每晚的磨刀声、哼唱声,还有那冰冷的剪刀气息,已经让我精神濒临崩溃。
我被困住了。困在了这栋用我的阳气和积蓄租来的、真正的“活棺材”里。
今晚,磨刀声又准时响起了。
“嚯……嚯……嚯……”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近。
仿佛,就在我的……床边。
我不敢回头。
只能死死地盯着对面墙壁上,那幅装饰画的玻璃反光。
玻璃里,映出我苍白扭曲的脸。
以及,在我身后的床上,那微微凹陷下去的、另一个身体的轮廓。
和一把,悬在我头顶,缓缓张开的、巨大的、闪着寒光的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