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襄的手臂猛地一抖,那道金色的光瞬间在裂缝深处炸开,像一根被点燃的线,顺着他的血管飞快地往上爬,一直蔓延到肩膀。他死死咬住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整个人靠着岩壁一点点滑下去。
牧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掌心贴上那道裂口。灰色的气息从他掌心涌出,钻进皮肤,把那些细小的裂纹一点点封住。他能感觉到,白襄的身体里有东西在动——不是血,也不是肌肉抽筋,而是一种冰冷、规律的波动,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正在体内悄悄游走。
“是星辉烙印。”牧燃低声说,“他们还在盯着你。”
白襄喘了口气,额头上的汗混着灰屑往下淌。“我知道……它想唤醒什么。别松手。”
牧燃没说话,只是把灰气压得更深。灰烬和那股残留的星辉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火苗舔着冰面。过了一会儿,金光终于弱了下来,缩回裂缝深处,慢慢消失不见。
白襄抬手擦了把脸,指尖微微发颤。“十天。”他说,“神使让步了。他说……如果你这十天内没突破第三阶,也没引发大范围的逆星异变,他就暂时不上报曜阙。”
牧燃冷笑:“他怕的根本不是我突破,是他控制不了我。”
“没错。”白襄靠在石壁上,声音沙哑,“这不是宽容,是监视。他们会盯死你每一粒灰的去向,连你心里动了个念头都能察觉。只要越界一步,立刻动手清算。”
两人沉默下来。通道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尘埃缓缓落下的安静。
“你早就知道他会来?”牧燃问。
“猜到了一半。”白襄垂下眼睛,“监测者的任务确实是清除异类。但我没想到……清除的目标会变成我自己。”
牧燃看着他左臂上缠绕的灰痕,已经爬到了肩胛骨下面。那不是伤疤,而是一种侵蚀,正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生命。
“你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白襄苦笑了一下,“但至少还能走回去。”
他说着,扶着剑站起来,脚步有点虚,但很快就稳住了。牧燃没去扶他,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灰袋,重新背回肩上。袋子轻得不像话,晃了晃,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
白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通道比来时更暗了,星凤灯的光圈缩小了一圈,照不远,三步之外就模糊不清。牧燃几次伸手进袋子,指尖只摸到布底——空的。原本装满的灰晶不见了,连碎渣都没留下。
“你见过谁碰过这个袋子吗?”他问。
白襄摇头:“从你背上拿下来后,一直没离身。”
“不是人动的手。”牧燃攥紧袋口,“是术法。干净利落,没有痕迹,连一点灰都没漏。”
白襄脚步一顿,声音压低:“溯洄残纹。”
“什么?”
“一种能穿透空间屏障的高阶手段。”白襄缓了口气,“只有神使级别的人才能用。他们可以直接从容器内部取走东西,不管有没有封印或阵法。你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清空了。”
牧燃沉默了。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方不仅能监视他,还能随时拿走他的资源。这不是警告,是在宣告:你的一切,都归我们管。
走出灰洞时,天边刚泛起一丝亮光。营地传来早饭的声音,劈柴声断断续续。远处了望塔上的守卫换了岗,身影掠过木栏。
牧燃回头看了眼灰洞入口。石缝间还飘着淡淡的雾气,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他清楚,这里已经不一样了。
“你回去休息吧。”他对白襄说,“伤不能拖。”
白襄点点头,转身走上另一条小路。走了几步,又停下:“别乱试新招式。这十天,每一步都在他们眼皮底下。”
说完,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牧燃回到帐篷,把灰袋倒过来抖了抖,一粒灰都没掉出来。他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内衬的接缝处——一道极细的划痕映入眼帘,像是被看不见的刀割过。
他闭上眼,用灰星脉感应残留的能量。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掠过脑海,来自地下深处,方向正是灰洞后面的岩层裂缝。
夜里,他再次出发。
这次他没走正道,而是绕到灰洞西侧一个塌陷的侧口。那里是个废弃的采坑,平时没人来。他贴着岩壁悄悄前进,用烬灰掩盖气息,动作轻得像片落叶。
还没靠近,就听见下面有动静。
不是风,也不是野兽。是石头被搬动的声音,沉重又有节奏,好像在搬运什么东西。
他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低头看去。
十几头灰兽排成队列,从各处叼来剩下的灰晶,堆放在一条隐蔽的地底裂缝前。灰兽王站在最前面,前爪轻轻刨地,把一块块灰晶嵌进缝隙边缘的凹槽里。那些凹槽形状奇特,竟然和他胸口的逆星符文轮廓一模一样。
牧燃屏住呼吸。
这些灰兽不是在藏东西,而是在布置阵法。
他悄悄靠近,在一堆散落的碎晶中捡起一小块,握在掌心。灰星脉自动共鸣,灰气渗入晶体内部。
刹那间,脑海中闪现出一幅画面——
一座深埋地底的巨大祭坛,四壁刻满古老文字,中央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灰晶核心,表面流转着和他体内一样的符文轨迹。地面周围有九个空位,其中一个泛着微弱红光,仿佛在等待填充。
画面一闪而过。
牧燃睁开眼,心跳加快。那不是幻觉,是记忆的碎片,来自某个他曾存在过的时刻。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灰晶,又看向那道裂缝。灰兽们仍在忙碌,动作精准,井然有序。它们的行为不像出于本能,反倒像在执行某种早已设定好的命令。
而白襄,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
牧燃把灰晶收进袖子,悄然后退。他没有回营地,而是绕到灰洞另一边,找到一处隐蔽的岩缝,把灰袋藏了进去,再盖上碎石。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土,远远望着营地方向。
大部分灯火都熄了,只剩守夜人的火堆还在跳动。山风吹过山谷,带着黎明前的寒意。
他轻轻抚了抚胸口符文的位置,皮肤下的灰脉隐隐发热。
十天不是缓冲期。
是倒计时。
他转身走进另一条小路,步伐坚定,没有回头。
灰兽王停下了动作。
它抬起头,银蓝色的眼睛穿过层层雾气,静静望着牧燃离去的方向。
前爪缓缓抬起,按在地面一道刚刚刻下的纹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