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的火焰在牧燃掌心猛地炸开,像一道压抑已久的雷霆,狠狠砸向地面。坚硬的石板瞬间碎裂,裂缝如蛛网般疯狂蔓延,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神使脸色一变,脚下的高台剧烈晃动起来。
十名百朝盟的强者顿时阵型大乱,有人踉跄后退,有人慌忙举起武器挡住落下的碎石。就在这混乱的一瞬,牧燃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骨哨边缘。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划破空气,像是从地底拔出的利刃,直冲天际。
四面八方的通道开始崩塌!
灰兽群从断壁残垣中汹涌而出,数量比之前多了好几倍,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翻滚而来。它们不再零散进攻,而是整齐列队,前排用身体撞碎星辉光柱,后排跃上岩壁,俯冲而下发起猛攻。一只灰兽猛然扑向一名强者,利爪撕裂护甲,鲜血喷洒在灰烬上,转眼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神使冷哼一声,双手合拢又猛地拉开,一杆由星辉凝聚而成的长矛出现在手中。矛尖直指牧燃,光芒暴涨。
“你逃不掉。”
话音刚落,他手臂一震,长矛化作一道白光疾射而出!
牧燃侧身翻滚,左肩擦过矛影,皮肉顿时撕裂,灰色的碎屑随着动作飘散。但他没有停下,顺势蹬地跃起,稳稳落在一头狂奔而来的灰兽王背上。那巨兽四肢粗壮,额头上的疤痕泛着暗红,每一步都震得碎石跳动。
“走!”
他低吼一声,体内的灰星脉彻底爆发。皮肤表面浮现出晶化的纹路,从脖颈蔓延到手臂,又沿着脊背向上攀爬。一股灰气从背后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三道扇形剑气,呈品字形横扫前方。
两道星辉净化光柱迎面轰来,与剑气猛烈相撞,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冲击波掀翻了三只灰兽,连洞顶的巨石都被震松,接连坠落。其中一块正中一名百朝盟强者头顶,当场将他压进石缝,再无声息。
灰兽王趁势狂奔,踏着落石和尸体,以Z字路线飞速冲向洞口。
风来了。
带着外面干燥沙尘的气息,吹在脸上微微发涩。洞外天色昏黄,夕阳斜照,映出一片焦土荒原。只要再往前三十步,就能彻底离开这片死地。
牧燃伸手探向胸口,那里藏着一块碎片。它紧贴皮肤,温热得像一块刚熄灭的炭。
就在他的指尖触到外界气流的刹那——
头顶的云层骤然裂开!
一道黑影从高空急速坠落,落地时双膝微屈,激起一圈尘浪。那人缓缓站直身躯,披着烬侯府特有的灰纹战袍,肩甲上有细微裂痕,右手握剑,剑尖垂地。
是白襄。
他站在洞口中央,背对夕阳,身影被拉得很长,恰好挡在牧燃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连灰兽群也停下了脚步,低吼戛然而止。只有风卷着灰粒,在人与兽之间来回穿梭。
白襄缓缓抬起剑,剑锋笔直指向牧燃后心,距离仅三寸。
他没有再进一步,也没有收回。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牧燃没动。
他能感受到剑尖传来的压迫感,冰冷、精准,封锁了所有退路。右肩的伤口还在渗灰,顺着臂弯滑下,滴落在灰兽王背上,被粗糙的皮毛悄然吸去。
他缓缓回头,目光越过肩膀,直视白襄的眼睛。
“如果你真想杀我,”他说,“就不会把剑停在这里。”
白襄的手指微微发抖,虎口处有血迹,似乎是握剑太紧,旧伤裂开了。他沉默着,既不收剑,也不再逼近。
牧燃慢慢低头,左手按上地面。掌下的灰烬忽然膨胀,像是被某种力量撑起,猛地炸开一团浓烟,瞬间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他趁机翻身跃下灰兽王,落地时右脚一滑,膝盖磕在碎石上。但他立刻撑起身体,灰甲覆上右臂,左手已悄悄握紧了骨哨。
烟尘中,白襄的身影若隐若现。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牧燃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你说要带我去看外面的山。结果走到半路,我咳出了灰,吓得你把干粮全丢了。”
白襄站着不动。
“后来你在雪地里趴了三天,就为了抓那只瘸腿野兔。你说……烤熟了能补身子。”
风刮得更急了,吹散最后一缕烟尘。
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灰烬缓缓旋转,宛如一场未落尽的雪。
白襄的剑仍悬在半空,剑尖微微颤动。
“我不怪你瞒我。”牧燃站直身体,灰星脉在体内疯狂运转,银蓝火焰在他瞳孔深处跳动,“但你现在站在这里,是想亲手把我送回去?还是……你自己也开始信他们那一套了?”
白襄终于开口:“我不是来谈过去的。”
“那你来做什么?”
“拿回不属于你的东西。”
“不属于我?”牧燃冷笑,“那你说,它该属于谁?那个要把我妹妹烧成灰芯的曜阙?还是你背后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神使?”
白襄眼神一闪。
就在这时,高台上响起一声轻笑。
神使缓步走下残破台阶,衣袍整洁如新,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他望着二人,嘴角微扬:“你们的情谊我很欣赏。可惜,规则从来不为感情让路。”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星核印记,与牧燃胸口的符文隐隐共鸣。
“白襄,执行命令。”
白襄呼吸一滞。
手腕微转,剑锋偏移半寸,依旧对准牧燃,但杀意稍稍收敛。
牧燃盯着他,忽然抬手,将骨哨举到唇边。
“你要是真下了决心,”他说,“就别让我逼你听这一声。”
白襄瞳孔骤缩。
他清楚这哨音意味着什么——一旦响起,灰兽群将失去控制,不分敌我地疯狂厮杀。到那时,不只是百朝盟的人会死,就连他自己,也可能葬身兽潮。
可如果他不出手……
神使的目光冷了下来:“少主,别忘了你的身份。”
白襄咬紧牙关,手臂肌肉绷紧。
下一瞬,剑势突变,由直刺转为横斩,剑光划破空气,直取牧燃脖颈!
牧燃早有防备,右臂格挡,灰甲承受全力一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借力后撤,脚跟踩上一块松动石板,身体失衡,单膝跪地。
白襄却没有追击。
他站在原地,剑尖垂落,指节发白,整条右臂都在颤抖。
牧燃喘息着抬头看他。
“这就是你的答案?”
白襄嘴唇微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抱歉。”
神使皱眉,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异样。
牧燃笑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释然的笑容。他缓缓站起,左手抚过胸口,那里,碎片正随着心跳轻轻震颤。
“你以为,”他说,“我今天来,只是为了逃?”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银蓝火焰再度升腾。这一次,火焰中浮现出细密的符文链条,环绕着手臂盘旋而上。
白襄猛然抬头:“你做了什么?”
牧燃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手掌缓缓压向地面。
火焰顺着掌心流入岩层,逆星符文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炽烈。整个洞口区域的地表开始龟裂,一道道青灰光痕交错蔓延,竟在空中勾勒出一座残缺祭坛的轮廓。
神使脸色剧变:“住手!你不能在这里激活它!”
可已经晚了。
地底深处传来轰鸣,仿佛某种古老机制被强行唤醒。灰兽群齐声低吼,眼中符文尽数点亮,整齐地朝牧燃方向伏首。
白襄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突围。
这是反猎杀的开始。
牧燃注视着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你要任务,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