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燃掌心的裂口还在往外渗着灰雾,像是皮肤底下藏着一团不肯安静的风。他低头看着那道细细的伤口,手指微微一动,体内的灰星脉就跟着抽了一下,疼得太阳穴直跳。
白襄站在三步远的地方,手已经从剑柄上松开了,可背脊绷得比刀还直。山洞里静得出奇,连那些灰兽的呼吸声都不见了,只有石头从岩缝里滚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空荡荡的响。
突然,头顶的裂缝猛地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
那光来得太快,像整片星空被人捏成拳头,带着尖锐的呼啸劈头砸下。空气一下子变得滚烫,地上的灰晶“滋”地一声融化,留下一条冒着泡的沟壑。
牧燃猛地抬头,下意识想抬手挡,可右臂刚用力,整条胳膊就像要裂开一样剧痛——刚才那一击耗力太多,灰星脉还在烧,根本使不出劲。
眼看光芒就要砸中脑袋,身边人影一闪。
白襄冲到了他前面,双手快速结印,掌心推出一片暗灰色的纹路。那纹路一展开,就在空中凝成半圆形的屏障,边缘刻满古老的符文,像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旧伤疤。
“轰!”
星辉炮撞上屏障的瞬间,整个山洞狠狠一震。屏障只撑了不到一秒就炸成了碎片,但大部分力量被偏转了,余波扫过石壁,硬生生削掉一层岩石,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
牧燃被气浪掀得后退几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稳住身子时,正好看见白襄单膝跪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你……”他喉咙发紧,“为什么要救我?”
白襄没回头,慢慢站起来,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指尖微微发抖,显然刚才那一招代价不小。
“我不是……”他刚开口,牧燃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就在白襄腰间,那块玉佩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微光——金线般的纹路一闪而过,和神使衣摆上的光一模一样,连闪烁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牧燃心里猛地一沉。
体内的烬灰忽然躁动起来,仿佛闻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气息。他右手裂口中的灰雾疯狂翻涌,一道灰色剑气凭空形成,顺着手臂疾射而出,直奔白襄后心!
这一击不是他主动发出的,而是身体本能反应。灰星脉自行发动,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成了必须清除的威胁。
剑气破空,快如闪电。
可在距离白襄背后只剩三寸时,那道灰光猛地一颤,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紧接着扭曲、溃散,最后化作几缕青烟,飘了几圈就消失了。
白襄依旧没有回头。
风吹起他的衣角,玉佩上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它认得你……也认得我。”
声音轻得像落叶,却重重砸在牧燃心上。
牧燃僵在原地,手还举着,指尖残留着剑气消散的温度。他想问这话什么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有些答案,现在还不能问。
头顶传来新的动静。
石壁大片剥落,灰晶一根根断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刚才那一击虽然被拦下,但余波已经动摇了整个山洞的结构。三百头灰兽纷纷低吼着逃跑,有的甚至撞破岩层逃走。
中间的石碑也没能幸免。一块巨石砸在碑面上,最后一行字“欲登天火台,先启万灵契”开始变淡,字迹一点点模糊,像是被人轻轻擦掉了。
“不行!”牧燃低吼一声,扑向石碑。
左手按上碑面,把剩下的灰星脉之力全都灌进去。掌心的裂口崩得更深,灰雾顺着指缝钻进碑文缝隙。那些快要消失的符号微微闪了下光,随即在他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一个形状,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他刚收回手,又一块石头砸下来,把整座石碑彻底压塌,碎成好几块。
“走!”白襄一把抓住他肩膀,转身朝洞口冲去。
两人刚跳出洞口,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山洞塌了下来,尘土冲天而起,遮住了大半个天空。飞石砸在山坡上,滚出一道道深沟。
他们落在洞外十几步远,踉跄几步才站稳。
牧燃喘着气,右手垂在身侧,裂口已经蔓延到手腕,灰雾不断往外冒。低头一看,掌心的印记还在,但已经开始变淡。
白襄站在他斜后方,一手扶着岩壁,脸色有点发白。玉佩静静挂着,再没有发光。
风卷着灰烬吹过废墟,打在脸上有点刺。
“你到底是谁?”牧燃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白襄没回答。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指尖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我不是你的敌人。”他说。
“那你刚才挡住的是什么?”牧燃转过身盯着他,“你是救我,还是为了保护那个阵法?你和神使……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襄沉默了很久,久到远处一截残火都被风吹灭了。
“如果我说,有些事我也控制不了呢?”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如果我说,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拿命在赌,只为让你多活一会儿呢?”
牧燃愣住了。
他还想再问,右手却突然剧痛。
裂口猛地加深,整条手臂像是要从里面炸开。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白襄上前半步想扶,却被他抬手拦住。
“别碰我。”牧燃咬牙撑着,额头冷汗直冒,“你现在说的话,我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白襄停在原地,手悬在半空,最后慢慢放下。
远处,最后几头灰兽从塌陷的洞口窜出来,红眼睛在夜里忽明忽暗。它们没靠近,只是远远围成一圈,静静看着这两个人。
牧燃靠着一块断岩慢慢坐下,左手死死攥着拓下来的符号。灰雾从右手指缝不断溢出,落到地上,竟把一小片泥土染成了灰白色。
白襄站在风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牧燃抬眼,看向他的侧脸。
“你说你不希望我死。”他声音很低,“可你身上,带着他们的东西。”
白襄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下次再有那样的光落下。”牧燃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确定,我的手会不会听我的。”
白襄闭了闭眼。
正要开口,牧燃忽然抬起手,指向他腰间。
“那块玉佩。”他说,“刚才发光的时候……你也感觉到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