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撞向灰兽首领的瞬间,牧燃的心猛地一沉。他看见那庞然大物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冷笑——不是野兽该有的表情,而是一种带着算计和嘲讽的神情。
就在两股力量即将碰撞的一刹那,一道银白色的光束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在战车的动力核心上!
轰——!
爆炸撕裂空气,整辆战车像被巨锤砸中的铁皮罐头,瞬间扭曲变形,翻滚着炸开。金属骨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碎片四散飞溅,如同锋利的刀片划破风声。
但牧燃早有准备。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他头脑一清。双手迅速按进驾驶舱底部的凹槽,一股灰雾顺着掌心涌入装置——那是他偷偷改装的弹射系统,灵感来自一本古老的战争手稿。代价是燃烧脊椎上的灰星脉,每用一次,身体就离崩坏更近一步。
轰!
驾驶舱炸开,他的身体如炮弹般射出,重重撞上远处岩壁。石头崩裂,碎石砸落肩头,左肩当场脱臼,骨头错位的闷响清晰可闻。可他没有停下,借着冲力翻滚起身,右手狠狠插入地面。
灰雾从指缝中涌出,渗入地底隐藏的灰星脉网络。这是此刻他唯一能依靠的力量。
前方烟尘未散,战车残骸燃着黑火,油料与烬核反应产生的气浪还在翻滚。而那道巨大的身影缓缓站起——灰兽首领毫发无损,肌肉暴涨,四肢撑地,背上浮现出一道复杂的符文印记,正微微发烫。
它动了。
一声低吼震得大地颤抖,利爪在地上划出三道深沟,直扑而来!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显然之前的攻击只是试探。
牧燃胸口一阵剧烈震颤,五块登神碎片仿佛感应到了致命威胁。他来不及喘息,立刻抽出一丝碎片的力量,强行灌入右臂经络。灰星脉瞬间充血膨胀,皮肤裂开,灰雾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条粗粝的锁链。
锁链腾空而起,像有生命一般缠住首领的脖颈,猛然一拽!
首领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硬生生被拉回数丈远,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它疯狂挣扎,四肢蹬地,肌肉鼓胀欲裂,可那条锁链却越收越紧。
更奇怪的是,锁链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铭文。每当首领挣扎,溢出的能量竟顺着纹路流入锁链,再反哺回牧燃体内。他这才发现——这锁链不仅能困住敌人,还能吸收对方的力量!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激发出这样的一招。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灰化已经蔓延到左臂肘部,皮肤变得透明,细灰簌簌落下。每一次动用烬灰,都在加速身体的瓦解。
“澄儿……”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左手猛拍地面,引出更多灰星脉,加固锁链。他死死盯着首领的眼睛,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那赤红的眼瞳深处,闪过一缕熟悉的波动:温润、柔和,带着微弱的节奏,像心跳。
那是他曾无数次在渊阙仰望曜阙时,感受到的气息。
“你身上……”他喘了口气,额角青筋跳动,“有澄儿的力量残留!”
话音刚落,锁链竟泛起一层淡淡的星辉,与首领体内的气息产生共鸣。首领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吼,四肢抽搐,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它体内撕扯。
它跪倒在地,爪子深深抠进岩石,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声音:“别……逼我……”
这声音不再冰冷陌生,也不再属于野兽,而是夹杂着一丝挣扎的清醒。
牧燃心头一震。
他还想追问,头顶却骤然一暗。
天际裂开一道金色裂痕,神使的身影浮现半空,手持长炮,炮口凝聚着刺目的星辉。光芒越来越亮,锁定的正是他的后心。
致命一击,即将落下。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闪避。
反而将最后三成可用的烬灰全部注入锁链,在末端形成一层灰光屏障。他知道,这一炮下来,不死也得重伤。但如果松手,前功尽弃。关于首领的秘密、关于澄儿的线索、所有的真相,都将再次沉入黑暗。
他选择扛下。
炮光轰然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侧方疾斩而至,不偏不倚切入炮击轨迹与锁链能量场交汇之处。
轰——!
三股力量正面碰撞,冲击波呈环形炸开。地面如纸片般撕裂,岩层崩塌,碎石如雨点般飞溅。半座灰岩山脉轰然倒塌,烟尘冲天,遮蔽视线。
牧燃被震飞十余丈,后背撞上断崖,张口吐出一口混着灰烬与血沫的液体。他几乎散架,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左臂的灰化已蔓延至肩胛。
但他仍死死攥着锁链的另一端。
灰兽首领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眼中红光渐弱,隐约透出一丝清明。它抬头看向牧燃,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烟尘缓缓下沉。
白襄单膝跪在十步之外,剑尖拄地,右臂垂落,骨头明显断了。他嘴角渗血,脸色苍白,星辉运转滞涩,显然伤得很重。
两人对视。
无言。
过往种种在目光中翻涌——童年并肩作战、结盟突围、结界对峙、记忆封锁……信任早已千疮百孔,可此刻,他们又站在了同一边。
“你本可以不来。”牧燃嗓音干哑。
白襄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望着地上抽搐的首领,眼神复杂。
“它被种了‘引星印’。”他说,“和澄一样。”
牧燃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曜阙选神女,不只是为了献祭。”白襄声音低沉,“她们的身体会被改造成‘容器’,用来承载众神意识的聚合体。一旦完成,就能操控整个渊阙的星辉网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牧燃身上:“而你妹妹……是最完美的那个。”
牧燃手指猛然收紧,锁链轻轻震颤。
“所以你们拿她当燃料?”
“不是‘你们’。”白襄摇头,“是‘它’。溯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你说什么?”
“溯洄不是河流,也不是时间本身。”白襄直视着他,“它是上一个纪元失败后诞生的意志。每一次有人试图逆流,它就吸收那份残念,成为闭环的一部分。泄不是守门人——他是上一次你失败后的影子。”
牧燃呼吸一滞。
“那你呢?”他冷声问,“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真的想帮我?”
白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如果我说,我已经删过七次你的记忆,亲手把你送进轮回七次……你还信我吗?”
牧燃没有回答。
锁链仍在颤动,连接着他与地上昏迷的首领。灰雾缭绕中,那符文印记依旧发烫,但频率变了,不再规律跳动,而是忽强忽弱,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远处,灰岩山脉的尽头,一道低沉轰鸣隐隐传来,像是大地深处的心跳。
白襄缓缓站直身体,握紧手中剑。
“他们不会只来一次。”他说,“下一波,可能是星辉军团。”
牧燃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左臂几乎完全灰化,指尖轻触,就有细灰飘落。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可他也明白,不能再逃。
他慢慢抬起右手,将锁链一圈圈缠上手腕。灰星脉顺着经络爬行,与锁链融为一体。
“那就让他们来。”他说,“这一次,我不再交出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