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张浩坐在床沿，背对着李婉婉，肩膀微微耸动，无声的痛苦在寂静中蔓延。
他在房间里待了很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换了角度，久到隔壁房间女儿均匀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自己明明把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李婉婉——每个月工资悉数上交，舍不得买新衣服，却记得她的生日和各种纪念日，哪怕只是买支廉价的口红，也会提前半个月开始盘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有个美丽的妻子，虽然偶尔会抱怨几句，但总会在他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有个可爱的女儿，会奶声奶气地叫他“爸爸”，会把幼儿园得的小红花偷偷塞给他。这些，都是他在同事面前挺直腰杆的资本，是他回到农村老家时，面对乡亲们羡慕眼神的底气。
每次村里有人说“张浩媳妇真俊”，每次同事聚会时有人打趣“你小子好福气”，他心里的虚荣心都会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平淡，却也安稳。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水中花、镜中月。那些曾经让他骄傲的东西，如今都变成了刺向他心脏的利刃。
李婉婉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她没有哭，也没有动，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脖颈上的草莓印被被子遮住了，但那份背叛的痕迹，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张浩的腿都麻了，他才缓缓转过身，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老婆……我们……可以不离婚吗？”
李婉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妈。”张浩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泛红，“这次……这次我原谅你了。真的，只要你保证跟他划清界限，再也不联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好不好？”
他甚至不敢去想李婉婉和江辰在一起的画面，只能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孩子。他以为，为了孩子，李婉婉总会回头的。
床上的李婉婉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愧疚，也没有感动，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可以啊。”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张浩心上，“我也不想让孩子没了妈。”
张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真的？你愿意……”
“但是。”李婉婉打断他，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我还想跟他在一起。”
张浩脸上的光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还想跟江少在一起。”李婉婉重复了一遍，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我真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我就是想要钱，想要房子。你也看到了，就这一次，他给了我五万块，还让我当财务总监，工资翻倍。”
她侧过身，看着张浩惨白的脸，继续说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跟着你，我这辈子都别想在海城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女儿以后上学、看病，哪样不要钱？我跟他在一起，能更快地攒够钱，能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张浩猛地拔高了声音，眼睛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变得通红，“用这种方式换来的好日子，你过得安心吗？李婉婉，你把我当什么了？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我把你当我老公，把这里当家啊。”李婉婉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委屈，“可老公，现实一点好不好？没钱，这个家能撑多久？女儿的学费越来越贵，你爸妈身体不好，我爸妈那边也需要补贴，就靠你那点工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她坐起身，直视着张浩的眼睛：“就当是……帮我一次，也帮这个家一次，行不行？我跟他不会有真感情的，我就是为了钱。等我攒够了买房子的钱，我就跟他断干净，到时候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一次？”张浩惨笑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觉得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最后一次吗？李婉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窝囊废吗？”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妻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仅背叛了他，还要他默许这种背叛，甚至把这当成“为了这个家”的借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婉婉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张浩不可理喻，“我只是想让日子好过一点。你看苏北北，以前跟我一样，现在呢？住别墅，开豪车，想要什么有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让我和女儿过上那样的日子吗？”
“我不想！”张浩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我宁愿住出租屋，宁愿吃咸菜馒头，也不要这种肮脏的钱！李婉婉，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指着门口：“你……你太陌生了，我不认识你了。”
李婉婉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很快就被对金钱的渴望压了下去。她冷声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要么你就接受，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过下去，我拿钱补贴家用；要么，我们就离婚，女儿归我，你每个月付抚养费。”
她算准了张浩舍不得女儿，算准了他性格懦弱，不敢真的跟她离婚。
张浩看着李婉婉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她眼中对金钱的执着和对自己的冷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走到门口，扶着门框，回头深深地看了李婉婉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痛苦，还有一丝彻底的绝望。
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仿佛怕惊扰了隔壁房间熟睡的女儿。
客厅里，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张浩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声。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离婚，他舍不得女儿；不离婚，他又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和背叛。
卧室里，李婉婉听着客厅里的哭声，紧紧攥着拳头。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很无耻，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从她决定爬上江辰床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躺下来，将那几沓现金放在枕头底下，感受着纸张带来的踏实感。只要有钱，只要能买房子，一切都值得。
至于张浩的痛苦……她只能暂时忽略了。
夜，越来越深了。这个曾经充满温馨的家，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撕裂。而这场由欲望引发的闹剧，显然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