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帝医院附近新开了一家号称“食材新鲜、价格亲民”的韩牛烤肉店,开业酬宾的折扣成功地吸引了李翊晙。他几乎是掐着点把刚下手术的许兴文从医院“绑架”出来,美其名曰“抚慰你被实习生惊吓(以及被我拷问)的脆弱心灵”。
店面不大,但生意火爆,烟火气十足。他们被安排在靠里侧的一个半开放式小隔间,用木质屏风与外面的大堂稍作分隔,既能保证一定隐私,又不失热闹氛围。
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油花迸溅,香气四溢。李翊晙熟练地翻动着肉片,嘴里还在不屈不挠地试图撬开某个“保险柜”:“所以说,就算你是保险柜,也得定期做保养吧?不然生锈了怎么办?比如,偶尔给最好的朋友透个气?我保证,我的嘴也是带锁的!”
许兴文慢条斯理地用生菜包着肉,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你那把锁,钥匙可能丢在哪个八卦论坛了。免谈。”
“呀!许兴文!你这就没意思了!”李翊晙正要继续发动攻势,隔壁屏风另一侧,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兴奋的谈笑声。
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所以我就说嘛!安教授当时那个表情,绝对有问题!”这是秋敏荷元气十足、带着笃定的声音,“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眼神变化,我离得那么远都感觉到了!绝对是吃醋了!”
“吃、吃醋?”一个略显紧张迟疑的男声,是张鸿道,“不、不会吧?安教授那么温和的人……而且,那只是我表弟……”
“表弟怎么了?表弟也是年轻帅气的男性!还那么亲密地搂肩膀!”秋敏荷反驳,“冬天欧尼平时对谁都冷冷清清的,唯独对安教授……还有那天对她表弟,态度明显不一样!这种反差,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信号!”
“秋医生,我们是否应该更关注前辈们的专业表现……”都载学一本正经的声音试图介入。
“都前辈,这就是全面了解前辈的一部分!”秋敏荷理直气壮,“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与前辈沟通,营造和谐的科室氛围!对吧,冬天欧尼?……冬天欧尼你脸怎么这么红?空调太热了吗?”
一阵轻微的桌椅挪动和掩饰性的咳嗽声。
许兴文和李翊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屏风另一侧,正是“律帝八卦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们在聚餐。听这内容,讨论的焦点似乎是安正原和张冬天,以及……张鸿道那个引起误会的表弟。
李翊晙立刻来了精神,烤肉也顾不上了,竖起耳朵,身体不自觉地朝屏风方向倾斜,脸上写满了“果然有情况”的兴奋。许兴文则微微蹙眉,但也没阻止,只是端起大麦茶喝了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屏风粗糙的纹理上。
隔壁的讨论还在继续,话题开始跳跃。
“话说回来,许兴文教授那晚的‘神秘女性’,还是没有突破性进展吗?”秋敏荷显然不满足于单一话题,开始翻炒旧案,“都前辈,你在心脏外科,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比如许教授有没有频繁查看手机?有没有接到什么可疑电话?或者……有没有突然开始注意形象?比如换新香水?”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载学的声音带着无奈:“秋医生,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应该尊重许教授的隐私。而且,许教授一直很注重仪表整洁,使用个人护理用品也很固定,没有异常。”
“说不定是隐藏得很深呢!”张润福加入了讨论,声音比弟弟活泼得多,“像许教授那种级别的帅哥,又单身,有点秘密很正常啦!不过……我倒是觉得,李翊晙教授更可疑!”
“李教授?”秋敏荷兴趣盎然,“怎么说?”
“你们想啊,李教授那么活泼,人缘那么好,整天和许教授形影不离的,为什么也没女朋友?医院里喜欢他的护士姐姐可不少!但他好像完全没兴趣!这不奇怪吗?”张润福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上次那个谣言……虽然我们辟谣了,但无风不起浪啊!你们不觉得,他俩有时候的互动,确实有点……过于自然和亲密了吗?比如李教授抢许教授的咖啡喝,许教授居然不嫌弃!”
“有道理!”秋敏荷一拍大腿(可能是膝盖),“这么说来,‘保险柜’也许不是保护‘神秘女性’,而是保护他和李教授之间的……”
“咳咳咳!”都载学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危险的猜测,“秋医生!张润福医生!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非常不恰当!是对两位教授专业声誉的严重不尊重!”
张冬天也终于轻声开口,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严厉:“敏荷,润福,别乱说。许教授和李教授是非常好的朋友,也是我们非常尊敬的前辈。他们的私事,不是我们应该这样议论的。”
隔壁安静了一瞬,似乎被张冬天难得的严肃镇住了。
但秋敏荷显然没那么容易放弃,小声嘀咕:“我就是假设一下嘛……而且,医院生活这么枯燥,有点想象空间不是更开心吗?你看那些小护士,不也经常私下讨论教授们……”
许兴文和李翊晙这边,气氛有点微妙。
李翊晙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兴奋变成了哭笑不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用口型对许兴文说:“我?和你?还‘过于自然和亲密’?保护我们之间的……?” 他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
许兴文倒是很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他慢悠悠地又包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咀嚼咽下后,才用同样轻的声音说:“现在,你知道那些关于我们是gay的谣言,到底是怎么‘无风不起浪’的了吧?”
李翊晙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这帮小崽子,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们那是二十年的战友情!纯洁的革命友谊!被他们一说,好像真有什么似的!” 他顿了顿,忽然眯起眼睛,看向许兴文,“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对你那晚的‘神秘女性’还真是执着啊。连‘保险柜’的比喻都出来了?看来张鸿道那小子没完全守口如瓶嘛。”
许兴文没接这话茬,只是示意他小声点,别被隔壁听见。
隔壁的话题已经又换了一轮,开始讨论金俊完的“鸽子小姐”和杨硕亨的恐龙模型是否代表某种心理隐喻,甚至开始猜测蔡颂华坚持排练高难度歌曲是不是一种“压力释放的极端方式”。
听着那些或离谱或略有洞察、但都充满年轻气息的猜测和笑声,许兴文忽然觉得有点有趣。这些刚刚踏入医学殿堂的年轻人,在繁重枯燥的学习和工作之余,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观察着、解读着身边的世界,编织着属于他们视角的医院故事。虽然有些猜测荒诞不经,甚至可能冒犯,但那份鲜活的好奇心和试图在高压环境中寻找乐趣的努力,却莫名地……有点可爱?
至少,比某些冰冷算计和勾心斗角,要纯粹得多。
李翊晙听着隔壁已经开始争论“杨教授最喜欢的恐龙是霸王龙还是三角龙”这种无厘头问题,忍不住又想笑又有点牙痒痒:“这帮孩子……真是闲的。你不去阻止一下?好歹你也是他们八卦的核心人物之一。”
许兴文放下筷子,拿起湿毛巾擦了擦手,目光平静地看向屏风方向。那里隐约透出年轻人们晃动的身影和压低的笑语。
“医院的环境,本来已经够压抑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融在烤肉的滋滋声和远处的喧闹里,“每天面对生老病死,高强度工作,精神时刻紧绷。他们还能有这样的时候,聚在一起,吃点东西,聊点有的没的,放松一下神经……没什么不好。”
李翊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不太像许兴文平时那种“关我屁事”或“幼稚无聊”的风格。
许兴文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不越过底线,不造成实际困扰,不耽误正事……这种程度的‘八卦’,就当是……繁忙工作中的背景噪音吧。至少,证明这里还有活气。”
他说完,招手叫来服务员,低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隔壁的方向。
李翊晙好奇:“你干嘛?”
“没什么,”许兴文重新拿起筷子,“给他们那桌多加两份特级韩牛,记我账上。算是……封口费?或者,对他们丰富想象力的……稿费?”
李翊晙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捶了他肩膀一下:“行啊你,许教授,够大方的!不过小心把他们胃口养大了,以后更变本加厉地八卦你!”
“随他们。”许兴文无所谓地耸耸肩,“只要别舞到我面前,或者影响到别人。” 他看了一眼李翊晙,“你也一样,李翊晙。适可而止。”
李翊晙听出他话里的认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保险柜先生。我自有分寸。” 但他心里那点好奇的火焰,显然没那么容易熄灭,只是暂时被按捺住了。
隔壁传来服务员上菜和秋敏荷惊喜的“哇!我们没点这个啊!”的声音,随即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感谢。
许兴文和李翊晙相视一笑,没再说话,继续专注于面前的烤肉。屏风另一侧,年轻人的笑语依旧,只是话题似乎暂时从教授们身上,转移到了突然降临的美食和接下来的排班吐槽上。
烤肉的烟气袅袅上升,食物的香气弥漫。这个喧嚣的夜晚,有人在高谈阔论,有人在默默倾听,有人在试图守护秘密,也有人在宽容地看待这一切。
医院的故事还在继续,而生活,就在这些或严肃或轻松、或真实或臆测的碎片中,缓缓流淌。许兴文想,或许这就是医院的另一面,充满烟火气、人情味,以及一点点无害的、属于青春的好奇与喧嚣。
这样,似乎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