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玄王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榻上。苏菲菲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熟悉的流苏帐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还有耳边传来的轻柔啜泣声。
“菲儿!你醒了!”苏倾鸾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却满是喜极而泣的激动。萧彻站在一旁,眼中也泛起了泪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苏菲菲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沙哑:“母皇,父后,我没事了。”
太医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躬身禀报:“陛下,皇正君殿下,玄王殿下脉息平稳,已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即可。”
二人悬着的心彻底放下,立刻吩咐宫人悉心照料,又传旨下去,告知玄王苏醒的消息,安抚朝野人心。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皇宫,很快便落到了一处偏僻的宫苑里。
“什么?苏菲菲醒了?!”阿旺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青瓷茶杯被震落在地,碎裂开来。他面色狰狞,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怒火,“那个废物,被推下湖还能活过来?国师玄渊不是什么都不管吗,为什么这次会出山,坏了我大事!”
阿旺本是前朝余孽皇子,潜伏在宫中多年,一直觊觎皇权。苏菲菲身为女皇宠爱的玄王,手握部分兵权,且深得民心,是他谋逆路上的最大障碍。此次设计让人将苏菲菲推下湖,本想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却没想到功亏一篑。
旁边站着的几个心腹也面色凝重,其中一人低声道:“大人,玄王醒来,恐怕会彻查落水之事,我们安排的人……”
“怕什么!”阿旺打断他的话,眼神阴狠,“推人的是柳微微,那丫头已经被我们控制住,就算查到她头上,也咬不到我们。至于其他碍事的,就算清醒了,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
话虽如此,阿旺心中却依旧烦躁不安。他原本以为苏菲菲一死,宫中必会陷入混乱,他便能趁机煽风点火,挑起事端。可如今苏菲菲平安醒来,他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甚至还可能引火烧身。
“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另一人心腹问道。
阿旺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苏菲菲命大,那就再找机会。另外,密切监视玄王殿的动静,一旦有任何破绽,立刻动手。还有,柳微微那边,不能留了,找个机会让她‘畏罪自尽’,永绝后患!”
“是!”心腹们齐声应道,眼中都露出了狠辣的光芒。
宫苑内的气氛压抑而阴沉,与玄王殿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玄王殿中,苏菲菲靠在床头,听着母皇讲述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当听到国师施法救醒自己的经过时,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与冷冽。
“母皇,此次我落水,绝非意外吧?”苏菲菲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倾鸾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查到,是吏部侍郎之女柳微微动手推的你,但此事背后,恐怕还有更深的势力在操控。”
正说着,殿外传来内侍恭敬的通报声:“陛下,安王、怀王、大皇女、五皇女求见!”
苏倾鸾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他们来做什么?”
内侍躬身回禀:“回陛下,几位殿下说是听闻玄王殿下醒转康复,特意过来探望。”
苏菲菲闻言,眼神一凝,指尖缓缓攥紧了身下的锦被。她抬眸看向母皇与父后,缓缓道:“不管背后是谁,敢对我动手,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淬了冰,冷冽而决绝。
苏倾鸾与萧彻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欣慰的是,女儿经此一役,不仅魂魄归位,更添了几分沉稳果决,再不是从前那个被他们护在羽翼下、偶尔还会耍些小性子的娇贵王爷;可担忧也随之而来,深宫之中,人心叵测,权力的旋涡从未停歇,女儿这般锋芒外露,前路必定布满荆棘。
“既来探望,便宣他们进来吧。”苏倾鸾定了定神,沉声道。她知道,有些风浪,终究躲不过,不如坦然应对。
萧彻走到苏菲菲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菲儿,别怕,父后与母皇都在。”
苏菲菲微微颔首,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两世记忆的融合,让她早已看透了这深宫的虚伪与险恶。现代苏家的背叛还历历在目,宣夜国宫廷的暗流又汹涌而至。她清楚地知道,这场落水绝非偶然,不过是一场针对她、针对母皇、针对整个宣夜国的阴谋的开端。
安王、怀王、大皇女、五皇女……这几位皇族宗亲,平日里或亲或疏,态度暧昧,此刻恰逢她醒转前来探望,究竟是真心关切,还是另有所图?
苏菲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不管他们怀着怎样的心思,她都已做好了准备。
殿门被缓缓推开,四道身影鱼贯而入。为首的安王苏靖宇,身着亲王蟒袍,神色沉稳,目光扫过苏菲菲时带着一丝探究;身旁的怀王苏靖远,则一脸玩世不恭,眼神轻佻地在殿内转了一圈;大皇女苏凌薇,身着华丽宫装,仪态端庄,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眼底却深不见底;最末的五皇女苏凌玥,年纪尚轻,脸上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却又时不时偷瞄着其他人的神色。
“参见母皇,参见父后。”四人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
“免礼。”苏倾鸾抬手,目光在四人脸上一一扫过,“你们倒是消息灵通,菲儿刚醒,你们就来了。”
大皇女苏凌薇率先走上前,看向苏菲菲,语气关切:“皇妹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姐姐一直忧心忡忡,今日见你无碍,总算能放下心来。”
怀王苏靖远也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我说玄王妹妹,你可真能吓死人,不过运气倒是不错。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苏菲菲靠在床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众人的视线,既没有往日的热情,也没有病后的脆弱,只淡淡道:“劳各位皇兄皇姐挂心,我已无大碍。”
那疏离而冷静的态度,让在场几人都微微一怔。他们印象中的玄王,虽手握兵权,却性情张扬,爱憎分明,何时变得这般深沉难测?
安王苏靖宇眼神微沉,开口道:“妹妹此次遭遇不测,实在令人痛心。听闻是被人暗算,不知此事母皇是否已经查明?”
话题陡然转向落水真相,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苏菲菲眸色一寒,缓缓开口:“真相如何,迟早会水落石出。我苏菲菲向来恩怨分明,害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空气仿佛被瞬间冻结,连窗外掠过的风声都变得悄无声息。鎏金铜炉里升起的檀香,袅袅娜娜地飘在半空,却驱不散这骤然凝重的氛围。
安王苏靖宇脸上的沉稳有了一丝裂痕,他没想到,往日里虽有锐气却不失灵动的玄王,醒来后竟会变得如此咄咄逼人。那双眼睛,明明还带着病后的倦意,却像淬了寒的利刃,直直地穿透人心,让人不敢直视。他下意识地收了收目光,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怀王苏靖远脸上的嬉皮笑脸也僵住了,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说些插科打诨的话,却被苏菲菲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场震慑,那些玩笑话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皇妹,竟有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大皇女苏凌薇嘴角的微笑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可眼底的深潭却泛起了涟漪。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一丝惊悸与算计。玄王的转变,超出了她的预料,这对她而言,绝非好事。她原本以为,经历这场劫难,苏菲菲即便不死,也会变得怯懦退缩,却没料到,对方反而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锋芒更甚。
五皇女苏凌玥年纪最小,心思也最为单纯,此刻早已被这沉默的对峙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偷偷看了一眼苏菲菲,又飞快地瞟了眼母皇苏倾鸾,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殿内每一个人都在暗中角力,而这一切的中心,就是病榻上那个眼神锐利的玄王姐姐。
苏倾鸾端坐在主位,凤眸微沉,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暗叹,菲儿这一番话,既是宣告,也是警告,算是彻底撕破了表面的平和。但她并未开口打破沉默,而是选择静观其变。她想看看,这几位皇族宗亲,会如何应对。
萧彻站在苏菲菲身侧,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眼中满是支持。他知道,女儿这是在为自己铺路,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里,唯有展现出足够的锋芒,才能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苏菲菲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她清楚地知道,从自己说出那句话开始,这场无声的较量就已经升级。往日的虚与委蛇、假意亲和,都将不复存在。从今往后,她与这些皇族宗亲之间,注定要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战场。
良久,安王苏靖宇率先打破沉默,他干咳一声,语气缓和了几分:“妹妹所言极是,害你的人,自然不能轻饶。若是需要帮忙,皇兄定当尽力。”
“是啊是啊,”怀王苏靖远连忙附和,试图找回往日的轻松语气,“谁敢动我们玄王妹妹,就是跟我们整个皇族作对,绝对不能放过他!”
大皇女苏凌薇也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关切:“皇妹刚醒,身子还弱,不必急于一时。追查真凶之事,有母皇做主,我们定会全力配合,定要还你一个公道。”
苏菲菲淡淡颔首,并未接话。她知道,这些话听着情真意切,实则各有算计。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这些人是真心相助,还是假意敷衍,她都将牢牢掌握主动权。
这场看似平和的探望,最终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安王等人告辞离去时,神色各异,脚步也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苏菲菲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指尖,掌心已沁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菲儿,”苏倾鸾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担忧,“你方才太过锋芒毕露,恐会树敌过多。”
苏菲菲抬眸,看向母皇,轻声道:“母皇,树敌与否,不在于我是否锋芒外露,而在于我身处这个位置。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只有让那些人知道,我苏菲菲不好惹,他们才不敢轻易再动歪心思。”
萧彻点了点头,赞同道:“菲儿说得有道理。一味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只是,你要万事小心,凡事多与我和你母皇商议。”
“孩儿明白。”苏菲菲应道。
“既然你明白,你就好好休息。”苏倾鸾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额头,眼中满是疼惜与期许,“等你身体彻底康复,母皇会下旨封你为皇太女。有了皇太女的身份,你往后查任何事情都名正言顺,不受牵制。母皇和父后,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苏菲菲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母皇。皇太女之位,意味着她将成为宣夜国名正言顺的储君,拥有俯瞰朝堂的权力,这正是她追查真凶、稳固自身、守护家国所需要的最大助力。两世的委屈与隐忍,此刻仿佛都有了归宿。
她眼中泛起一丝湿润,却强忍着未曾落下,郑重地叩首:“谢母皇!儿臣定不辜负母皇与父后的期望,待登上储位,必当彻查落水真相,扫清宫闱阴霾,守护宣夜国的安宁!”
萧彻连忙扶起她,心疼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意:“傻孩子,无需如此多礼。你平安顺遂,能执掌好自己的命运,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