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落,农舍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灯焰随风轻晃,将屋内四人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顾宴之屈膝半蹲在季若白身前,指尖小心翼翼地揭开他肩头的绷带,动作轻得生怕再牵动他的伤口。绷带之下,伤口撕裂的痕迹清晰可怖,边缘外翻,暗红的血珠顺着肌肤缓缓渗出,黏着布料,触目惊心。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壶烈酒,酒香凛冽,先将布条浸入酒中,再拧至半干,抬手便要往伤口上敷去。季若白见状,只是抿紧了唇,眼底闪过一丝隐忍,额角已悄然渗出细密的冷汗,却未曾挪动半分,连呼吸都刻意屏住,似在强忍着即将到来的剧痛。烈酒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刺骨的痛感顺着肌理蔓延开来,季若白浑身微微一颤,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却自始至终紧咬牙关,未曾哼出一声,侧脸线条紧绷,透着一股不肯认输的坚毅。
顾宴之动作利落,迅速用烈酒消完毒,又取来特制的金疮药,那药粉呈浅褐色,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他均匀地撒在伤口之上,随后取过干净的绷带,一圈圈轻柔却稳妥地缠好,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尽量减轻季若白的痛楚。
苏菲菲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目光落在季若白苍白却愈发坚毅的侧脸上,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白日山道之上,他不顾肩头剧痛,纵身跃出阻拦信号弹的模样。那般决绝,那般无畏,分明自身难保,却仍将密函安危、众人处境放在首位。她心中愈发笃定,此人重情重义,心怀百姓,绝非奸邪之辈,值得全然信任与托付。待顾宴之缠好绷带起身,她立刻起身,端过一旁早已温好的红糖水,走到季若白面前,递到他手中,声音轻柔,带着难掩的关切:“先喝点水缓一缓,暖暖身子。你伤势本就未愈,今日又反复撕裂,后续切不可再这般拼命,身子是根本,若垮了,反倒误了大事。”
季若白抬手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温热的红糖水入喉,甘甜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伤口的痛楚与周身的疲惫。他抬眸望向苏菲菲,眼底满是真切的感激,更藏着一份坚定,语气诚恳而郑重:“殿下为护我周全,不惜以身犯险,与杀手阁死战,我若只顾自身安危,缩手缩脚,未免太过怯懦,也对不起殿下的信任。况且那密函关乎江南数州百姓的生计安危,绝非我一人之事,便是拼了这条性命,我也绝不能让它落入杀手阁手中,沦为他们勾结官吏、残害百姓的利器。”
话音刚落,慕容瑾便从屋外推门而入,手中捧着几包用油纸包裹的干粮,是方才他向村中百姓换来的麦饼与馒头,还带着些许温热。他将干粮放在桌上,听闻季若白的话,开口说道:“季公子有这份赤子之心与担当,实在难得,只是如今局势凶险,咱们需以稳妥为重,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因小失大。方才我在村里转了一圈,与村民闲聊了几句,得知这村子名叫望溪村,距徽州城尚有三十余里路程。村口往东,有一条隐秘的小路,能绕过官道上的层层关卡,节省不少时间,只是那小路两侧多是茂密山林,草木丛生,极易隐藏身形,怕是会有杀手阁的人提前埋伏,需多加提防。”
顾宴之也走上前来,补充道:“我方才清点了随身携带的药材,金疮药与止血药还够支撑三五日,只是季公子的伤口反复撕裂,愈合本就艰难,若不能安心静养,日夜奔波劳碌,怕是会引发感染,届时高烧不退,后果不堪设想。再者,杀手阁今日在山道失利,定然怒火中烧,必会加紧部署,说不定此刻已在前往徽州的沿途设下更多陷阱,就等咱们自投罗网。”
苏菲菲闻言,走到桌旁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桌沿,发出轻微的声响,眸色深沉,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抬眸看向三人,语气沉稳,已然有了决断:“京中谢景渊收到密信后,想必已在加急安排人手前来支援,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江南局势瞬息万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抵达徽州,借助季公子的暗线站稳脚跟,方能有喘息之机,再图后续。慕容瑾,明日一早,你便顺着望溪村那处隐秘小路先行探查,务必仔细留意沿途动静,查看是否有杀手阁埋伏的痕迹,若遇到可疑之人,切勿贸然惊动,以免打草惊蛇,只需悄悄退回,及时通报情况便可;顾宴之,你留在农舍照料季若白,好生看管他的伤势,不可再让伤口恶化,同时向村中百姓多打听些徽州城内的近况,尤其是季公子提及的望归客栈,摸清其大致方位与往来人员,做到心中有数;我则前往村口联络暗中跟随的暗卫,吩咐他们沿途暗中护送,一旦遇到杀手突袭,也好前后呼应,多一层保障。”
三人闻言,皆是颔首应下,心中清楚这是当前最稳妥的安排。苏菲菲又转身走到桌边,重新倒了一杯温热的姜茶,递到季若白手中,姜香浓郁,暖意融融,她轻声问道:“你方才提及徽州有你布下的暗线,除此之外,杀手阁在徽州城内,是否还有其他隐秘据点?如今咱们要前往徽州探查虚实,若能提前知晓这些据点的位置与底细,便能多几分准备,也可避开不必要的凶险。”
季若白接过姜茶,双手捧着杯子,感受着掌心的暖意,心中愈发安定。他沉默片刻,似在梳理过往的记忆,随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字字清晰:“杀手阁在江南各州府皆设有隐秘据点,用以传递消息、囤积物资、安置人手,而徽州的据点最为关键,堪称杀手阁在江南的核心枢纽,就藏在徽州城外的望归客栈深处。那客栈表面看上去与寻常商旅歇脚的客栈并无二致,往来客人络绎不绝,实则内里早已被杀手阁掌控,客栈老板乃是阁中资历深厚的老人,对外只称是常年往来江南的商人,极为隐秘,鲜少有人知晓其真实身份。”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似是想起了更多细节,又补充道:“不仅如此,徽州知府早已与杀手阁暗中勾结,利益纠缠,望归客栈的诸多事务,诸如藏匿人犯、转移赃物等,皆有知府在暗中庇护,官府对此向来视而不见。我此前在杀手阁中时,曾偶然经手过一次徽州的事务,故而知晓那客栈后院深处,藏着一处隐秘的地下密室,密室之中存放着杀手阁与徽州知府及其他江南官吏勾结的往来账目,还有他们未来半年内的行动部署计划——这些东西,皆是铁证,若能拿到手,不仅能重创杀手阁在江南的势力,更能将徽州知府等人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的罪行公之于众,为江南百姓讨回公道。”
苏菲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消息太过重要,乃是破局的关键。她立刻示意顾宴之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顾宴之迅速铺好纸张,握紧毛笔,苏菲菲则对着季若白问道:“望归客栈具体在徽州城外哪个方位?地下密室的入口藏在何处?可有什么明显特征?你细细说来,我让顾宴之一一记下,免得遗漏。”
季若白耐心应答,将望归客栈的具体方位、周边环境,以及地下密室入口的隐藏之处——藏在客栈后院的枯井之下,需转动井底的青石机关方能开启,还有密室内部的大致布局,一一详述。顾宴之笔尖疾走,将这些信息尽数记下,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待季若白说完,苏菲菲看着纸上的内容,沉声道:“这些信息至关重要,乃是咱们此行的关键。待抵达徽州后,咱们便可先悄悄探查望归客栈,若能顺利拿到那些账目与行动部署,便是事半功倍,既能掌握杀手阁与贪官污吏的把柄,也能为后续京中支援到来后的彻查行动奠定基础。”
慕容瑾却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只是咱们如今带着重伤的季公子,行动多有不便,若贸然前往望归客栈探查,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届时不仅难以拿到证据,反而会将自身置于险境。况且柳通判那边,既然已对咱们心生警惕,甚至派杀手追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早已派人暗中盯着咱们的动向,一旦咱们有所动作,他便会立刻知晓,与杀手阁联手夹击,届时咱们腹背受敌,处境只会愈发艰难。”
他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众人皆是心头一沉,正思索着如何应对,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的脆响,打破了夜的静谧。慕容瑾神色一凛,立刻握紧腰间长剑,指尖抵在剑鞘之上,随时可拔剑出鞘。顾宴之也迅速将银针握在掌心,眼神警惕地望向院门口。季若白挣扎着想要起身,肩头的剧痛让他脸色愈发苍白,却仍不肯示弱,苏菲菲见状,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肩头,轻声道:“你伤势未愈,切勿妄动,待在屋内,我去看看情况,切勿冲动。”
苏菲菲放轻脚步,走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借着清冷的月光望去,只见十余名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火把,停在村口的空地上,火把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为首之人身着捕快服饰,面容凶悍,正是柳通判麾下的得力下属张捕头。张捕头手持一块黑色令牌,高高举起,对着村内的百姓高声喊道:“奉通判大人之命,全城追查叛逃杀手季若白!此人身负重罪,且与东宫要犯暗中勾结,意图谋反作乱,罪大恶极!若有村民见过一名身着白衣、肩头带伤的男子,或是与其同行的三名男女,务必即刻上报官府,若有隐瞒不报、私自包庇者,以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柳通判倒是好手段,动作这般迅速,转眼便给咱们扣上了‘勾结要犯、意图谋反’的罪名,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菲菲心中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回屋内,将院外的情况一一告知三人,语气凝重:“张捕头带着官兵在村口排查,看这架势,怕是要挨家挨户搜查,这农舍怕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必须立刻转移,迟则生变。”
季若白咬牙撑着起身,忍着伤口的剧痛,急声道:“村后的山中有一条隐蔽的小路,鲜少有人知晓,可绕开村口的官兵,一路直通徽州方向,只是那山路崎岖陡峭,荆棘丛生,夜间行走更是艰难险阻,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落。”
“再难走也比被柳通判的人堵住,落入他们手中要强。”慕容瑾当机立断,立刻说道:“我去收拾行囊与伤药,务必精简,只带必需品;顾宴之,你好生扶着季公子,莫让他再牵动伤口;殿下,你在前引路,熟悉路况,咱们即刻出发,趁着夜色掩护,尽快进山。”
众人不再耽搁,迅速行动起来。慕容瑾快手快脚地收拾好行囊,将金疮药、干粮、水囊等必需品一一装入其中,背在肩上。顾宴之小心翼翼地扶着季若白,缓步走向农舍后门。苏菲菲则吹灭屋内的油灯,屋内瞬间陷入黑暗,随后轻轻拉开后门,探头查看四周,确认无人察觉,才示意众人跟上。
四人借着院外老树枝叶的浓密掩护,脚步轻悄,朝着村后的山林方向快步走去。刚走到山脚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夹杂着官兵的呵斥声,想来是有村民认出了他们的身影,或是被张捕头察觉了行踪,已然暴露。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顾宴之低喝一声,扶着季若白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加快了脚步,朝着山林深处走去。身后张捕头的怒喝声清晰传来:“季若白就在前面!别让他们跑了!给我追!谁能拿下他们,通判大人重重有赏!”
马蹄声、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越来越近,夹杂着官兵的叫嚣声,让人不寒而栗。苏菲菲回头望了一眼,借着月光可见,十余名校尉已追至百米之外,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格外刺眼,眼看便要追上来。她心中一沉,立刻对慕容瑾道:“你先带着季公子与顾宴之进山,顺着那条小路往前赶,务必保护好他们的安全,我来断后,阻拦追兵!”
“殿下不可!”慕容瑾急忙回身,满脸担忧,“官兵人数众多,且手持兵器,又有马匹相助,你一人断后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身陷囹圄!不如咱们一同抵挡,再寻机会脱身。”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苏菲菲语气坚定,不容置喙,“他们人多势众,一同抵挡只会拖延时间,反倒难以脱身。我自有办法牵制他们,你们尽快赶到前面的岔路口等我,切记莫要回头!”说着,她从怀中摸出几枚黑色的烟雾弹,这是顾宴之提前准备的防身之物,外壳坚硬,内藏浓烟粉末,她递过一枚给慕容瑾,补充道:“若途中遇到其他埋伏,便用这个阻拦,能争取些许脱身时间。”
慕容瑾知晓苏菲菲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更改,且此刻确实情况危急,不容耽搁,只得咬牙点头,接过烟雾弹,沉声道:“殿下务必小心,我们在岔路口等你,切勿恋战!”说完,便扶着季若白,与顾宴之一同朝着山林深处快步奔去。
苏菲菲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稍定,随即转身,握紧腰间长剑,深吸一口气,朝着追来的官兵迎了上去。张捕头见只有她一人折返,其余三人已然遁入山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大笑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敢螳臂当车,想阻拦我们?兄弟们,上!拿下这个女匪,定有重赏!”
几名官兵策马率先冲来,马蹄踏过碎石,溅起阵阵尘土,朝着苏菲菲狠狠撞来。苏菲菲神色冷静,侧身灵巧避开马蹄的冲击,手腕翻转,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精准地朝着为首那名官兵的马腿砍去。只听“噗嗤”一声,马腿被锋利的剑刃砍中,那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腿一软,轰然倒地,马背上的官兵猝不及防,狠狠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再也爬不起来。
其余官兵见状,皆是一惊,纷纷勒住马缰,翻身下马,手持长刀,朝着苏菲菲团团围了上来,刀光剑影,杀气腾腾。苏菲菲毫不畏惧,凭借着灵动飘逸的剑法,在官兵之间辗转腾挪,身形如蝶,每一次挥剑都精准狠厉,时而挑落官兵手中的兵器,时而避开他们的围攻,虽孤身一人,却丝毫不落下风,将官兵们搅得混乱不堪。
趁着官兵们阵脚大乱、视线受阻之际,苏菲菲眼中精光一闪,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烟雾弹,指尖用力,将引线点燃,随即狠狠扔在地上。“砰”的一声轻响,烟雾弹瞬间炸开,浓密的黑烟迅速弥漫开来,将周遭笼罩其中,呛人的气味让官兵们纷纷咳嗽不止,视线被浓烟遮挡,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身影,只能胡乱挥舞着兵器,却连苏菲菲的衣角都碰不到。
苏菲菲借着浓烟的掩护,纵身一跃,身形如鬼魅般朝着山林深处奔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仍在浓烟中混乱咳嗽的官兵。她循着方才三人离去的方向快步追赶,不多时,便在前方的岔路口看到了等候在此的慕容瑾三人,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四人不敢耽搁,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继续前行。夜色愈发深沉,山间寒风凛冽,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平添几分阴森。山路之上布满碎石与荆棘,行走极为艰难,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季若白的伤口被山路的颠簸与寒风不断牵动,剧痛难忍,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发,脸色苍白如纸,却始终咬着牙,未曾发出一声痛呼,只是紧紧攥着拳头,凭着一股韧劲,跟着众人的脚步艰难前行,不肯拖慢半分。
顾宴之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停下脚步,从行囊中取出一块厚实的木板,又找来几根结实的藤蔓,与慕容瑾一同动手,迅速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季公子,你伤势太重,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还是躺在担架上,我们抬着你走,能轻松些。”顾宴之轻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关切。
季若白本想推辞,却实在支撑不住,只能点了点头,任由二人将自己扶上担架。慕容瑾与顾宴之分别站在担架两侧,抬起藤蔓,小心翼翼地前行,尽量放轻动作,减少颠簸,避免牵动他的伤口。苏菲菲则走在最前方,手持长剑,拨开沿途的荆棘与杂草,为三人开辟出一条可行之路,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以防再有埋伏。
“再往前走走,约莫半个时辰,便能到前面的山神庙,那庙虽荒废已久,却也能遮风挡雨,咱们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季若白躺在担架上,气息微弱,却仍强撑着开口,为众人指引方向,心中满是愧疚,觉得自己反倒成了拖累。
苏菲菲三人皆是点头应下,脚步不停,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赶去。季若白躺在担架上,望着头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心中愈发不安,轻声道:“殿下,我如今虽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却也并非全然无用。徽州的暗线只认我手中的信物与专属暗号,若我不一同前往,你们贸然前去联络,怕是难以让他们信服,甚至可能引起怀疑,反倒误了大事。”
苏菲菲闻言,脚步微顿,转头看向担架上的季若白,眼中带着几分考量。他说得不无道理,暗线行事向来谨慎,若无信物与暗号,确实难以顺利对接。可他伤势如此严重,若再继续长途跋涉,怕是会雪上加霜,得不偿失。思索片刻后,苏菲菲有了主意,轻声说道:“你伤势确实沉重,不宜再长途奔波,强行赶路只会让伤口愈发严重,反倒得不偿失。不过你可将联络暗线的信物与暗号告知于我,我带着信物前往徽州,按暗号对接,想来定能与暗线顺利汇合,不耽误事。你便留在山神庙养伤,顾宴之会留下照料你,我再留下两名暗卫暗中守护,确保你的安全,等你伤势稍有好转,我们便立刻派人来接你前往徽州,共商对策。”
季若白闻言,思索片刻,觉得此计最为稳妥,既不耽误联络暗线,也能让自己安心养伤,不再拖累众人,便点了点头,从怀中缓缓摸出一枚青铜令牌。那令牌约莫掌心大小,质地厚重,正面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若”字,背面则刻着繁复的暗纹,纹路细密,隐有光泽,显然是特制之物,不易仿制。他将令牌递到苏菲菲手中,轻声道:“这便是联络暗线的信物,暗线在徽州城内开了一家布庄,名叫锦绣庄,布庄掌柜便是我安插的人,见到这枚令牌,他便知是自己人,会如实告知望归客栈的最新情况,以及徽州城内的动静。对接的暗号是‘清风渡水,明月归山’,上句是‘清风渡水’,下句是‘明月归山’,切记不可错漏,也不可轻易告知他人,以免泄露行踪。”
苏菲菲接过令牌,仔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随后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身藏好,又让顾宴之将暗号记下,反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下来,沉声道:“今日一路奔逃,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伤势也需调理,早些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便按计划行动。慕容瑾,你明日探查小路时,务必万分小心,若遇凶险,切勿硬拼,以脱身为重;顾宴之,季公子的伤势便全托付给你了,务必好生照料,按时换药,不可再让伤口恶化;季公子,你也无需多想,安心养伤,待咱们在徽州站稳脚跟,摸清情况,便立刻来接你,届时再一同商议如何夺取证据,揭露奸邪。”
三人皆是颔首应下,心中各有盘算,却都带着几分并肩作战后的信任与笃定。夜色沉沉如墨,山间寒风呼啸,四人踏着碎石山路,在昏暗的月光与摇曳的树影中艰难前行。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庙宇的模糊轮廓,正是季若白提及的山神庙。
那山神庙规模不大,墙体斑驳破旧,多处墙面已然开裂,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的瓦片也有不少破损,杂草从缝隙中钻出,显得荒凉而破败。庙门前立着一尊残缺的石狮子,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一旁的香炉积着厚厚的香灰,落满了枯叶,显然已有许久没有善男信女前来祭拜,早已荒废多时。
慕容瑾率先上前探查,他手持长剑,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庙门,庙内漆黑一片,弥漫着一股灰尘与潮湿的气息。他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确认庙内空无一人,也无任何外人活动过的痕迹,地面上只有厚厚的灰尘与散落的枯枝败叶,才回身对着众人示意:“庙内安全,无人在此逗留,咱们可以进去歇息了。”
苏菲菲点头,与顾宴之一同扶着季若白走进庙内,慕容瑾则提着行囊紧随其后,顺手将庙门关上,虽无法完全抵挡寒风,却也能隔绝些许夜色中的窥探。庙内虽简陋破败,却也能遮风挡雨,暂避一时凶险。四人寻了一处相对干燥整洁的角落,慕容瑾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映出彼此疲惫却坚定的脸庞,虽前路依旧艰险难测,可此刻并肩相依,心中却多了几分安稳与底气,静待明日天明,再赴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