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半挂车刚驶离市政厅范围,天空的雨就突兀地停了。没有渐变的过渡,豆大的雨点像是被无形的手掐断,连空气里的湿冷都瞬间消散。南云寒盯着窗外骤然放晴的天空,突然想起薇奥菈临走前那道笼罩市政厅的梦境光芒 —— 这雨,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她具现的梦境幻象。
车稳稳停在城西体育中心门前时,阳光正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南云寒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躺在担架上的薇奥菈,对方却只是闭着眼,仿佛刚才那场遮天蔽日的雨与她无关。
“医疗组!带担架来门口!有重伤员!” 南云寒压下心头的疑虑,快步冲进庇护所。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回荡,惊醒了不少蜷缩在折叠床上的幸存者。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匆匆赶来时,虞薇正扶着云忆从车上下来 —— 此刻掌控身体的仍是薇奥菈,她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校服被染透大半,却依旧挺直着脊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愣着做什么?检查伤口啊。” 薇奥菈利落地躺上担架,目光扫过手忙脚乱的医护人员,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她甚至侧头对跟在后面的白振邦说:“让白风把幻境罩在庇护所门口三十米内,混沌教说不定会追来,这点范围至少能挡挡视线。”
“我这就去说!” 白振邦连忙转身去找卡车。他知道白风的能力极限 —— 幻境最多覆盖三十米,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另一边,三名幸存士兵被抬下车时,体育馆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他们缺肢的伤口还在流血,断指处缠着发黑的布条,有人因为剧痛不断抽搐,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南云寒站在医疗区外,看着士兵们痛苦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裤缝。她有满肚子问题想问 —— 混沌教的据点在哪?他们还抓了多少幸存者?可看着士兵们空洞又疯狂的眼神,所有疑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中尉,要不先等等吧?” 旁边的士兵小声劝道,“他们刚脱离危险,现在追问只会刺激到他们。”
南云寒点头,转身走向临时诊疗室。刚推开门,就听到一句让她头皮发麻的话:“用不着打麻药,赶紧的。”
诊疗室里,医护人员正拿着针线准备缝合伤口,听到这话手都抖了一下。南云寒僵在门口,看着薇奥菈坦然的模样 —— 针尖刺破皮肤时,她连眼睫都没颤一下,反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对门口的南云寒说:“正好,你来了,我们聊聊。”
“这次也不用我进你梦里问了吧?” 薇奥菈看着南云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想好了吗?帮云忆一把?”
南云寒的目光落在薇奥菈渗血的纱布上,脑海里突然闪过市政厅的画面 —— 云忆抱着「叙事书」站在屏障最前面,子弹击中书页时,她踉跄着却没后退;肩膀流血时,她也只是咬着牙往前走。那个平时怯懦的女孩,从未因为恐惧退缩,甚至替她和虞薇挡了那颗致命的子弹。
“也好。” 南云寒收回目光,语气带着一丝释然,“我权当相信你这老怪物的判断了。能对一个孩子忠诚,我跟风有何不可?”
话音刚落,诊疗室里突然响起薇奥菈的大笑声。那笑声爽朗却带着几分诡异,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让正在缝针的医护人员手都抖了一下,差点扎错地方。
“你笑什么?” 南云寒皱眉,语气里带着不满,“我说错什么了?”
薇奥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眼角甚至泛起一丝水光,却绝口不提笑的原因。无论南云寒怎么追问,她都只是靠在枕头上,慢悠悠地看着天花板,偶尔还指点医护人员 “缝密点,别留疤”。
南云寒无奈地叹气,转身走出诊疗室。她实在坐不住,干脆去找迟磊 ——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悄悄吩咐过迟磊,让他利用感知情绪的能力,筛查庇护所里所有幸存者,尤其是新加入的人。混沌教的人藏在暗处,说不定会伪装成幸存者混进来。
迟磊正坐在住宿区角落,手里拿着登记本,看似在记录信息,实则在默默感知周围人的情绪。看到南云寒,他连忙起身:“中尉,我刚筛查了一半,暂时没发现异常情绪。不过有几个人的表层心绪下藏着焦虑,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夜魇,还是有别的原因。”
“继续查,别放过任何一个人。” 南云寒语气严肃,“混沌教的人很可能伪装成幸存者,你要仔细分辨他们的情绪 —— 真正的幸存者是恐惧中带着庆幸,而别有用心的人,心里会藏着敌意或算计。”
迟磊点头,重新坐回角落。他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登记本,仔细捕捉着每一个人的情绪波动。南云寒看着他专注的模样,稍微松了口气 —— 在这人心惶惶的末世,迟磊的能力成了筛查内鬼的关键。
刚走出住宿区,就看到陈冶拿着那把制式手枪走过来。他的脸色有些凝重:“南中尉,刚才听说要防混沌教的人,我得跟你说清楚 —— 我的‘金属通感’必须接触金属才能用,没办法远程挡子弹,只能在近距离操控武器。”
南云寒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知道了。你不用负责远程警戒,去门口帮白振邦他们架土炮吧。土炮需要手动装填,你能接触金属,说不定能加快装填速度。”
陈冶应声离开,南云寒则继续在体育馆内巡查。走到医疗区时,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 一名士兵从担架上滚下来,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嘶吼着:“别过来!别抽我的血!我不要当实验品!”
医护人员试图安抚他,却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南云寒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士兵的肩膀:“冷静点!你已经安全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
士兵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疯狂,看到南云寒的脸,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中尉…… 他们太可怕了…… 每天都有人被拖出去,再也没回来…… 我们看到他们把夜魇的血液注射到幸存者身上,那些人…… 那些人最后都变成了怪物……”
南云寒的心沉了下去。混沌教竟然在进行这么疯狂的实验,要是他们真的研究出能控制夜魇的方法,后果不堪设想。她刚想追问更多细节,就看到虞薇走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 士兵的情绪还不稳定,再追问只会让他崩溃。
“先把他扶回担架上。” 南云寒对医护人员说,“给他打一针镇静剂,让他好好休息。”
看着士兵被抬走,南云寒的心情愈发沉重。她走到体育馆门口,看着白振邦和陈冶正在架土炮 —— 土炮的炮管泛着冷光,炮弹被整齐地摆放在旁边,陈冶正用手接触炮身,试图熟悉金属的触感,以便后续加快装填速度。白风的幻境在门口三十米内展开,扭曲的光影让外界的景象变得模糊,至少能挡住近距离的窥探。
“在想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南云寒回头,看到薇奥菈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走过来。她的肩膀已经包扎好,白色的纱布上还透着一丝血迹,却依旧挺直着脊背。
“在想混沌教的事。” 南云寒坦言,“他们在做夜魇血液的实验,要是成功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挡不住就不挡。” 薇奥菈语气平淡,“他们的实验注定失败。夜魇的血液里有黑日的能量,普通人注射只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成不了他们想要的‘进化者’。”
“你怎么知道?” 南云寒皱眉。
薇奥菈笑了笑,却没解释,只是看向体育馆内忙碌的身影:“迟磊的筛查怎么样了?混沌教的人要是混进来,最先露出马脚的就是情绪。”
“还在查,暂时没发现异常。” 南云寒回答,“不过我总觉得不安 —— 夜魇的威胁是明面上的,可混沌教的人藏在暗处,他们懂战术,甚至可能有觉醒者,比夜魇更危险。”
“危险才好。” 薇奥菈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太平淡的日子,怎么让云忆成长?只有经历过真正的危机,她才能明白‘影响力’的重要性,才能让「叙事书」变强。”
南云寒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龙裔的心思深不可测。她似乎把所有事情都当成了 “培养云忆” 的筹码,包括这场可能关乎生死的危机。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双日的光芒再次笼罩大地。体育馆内,幸存者们还在加固防线 —— 铁丝网被拉得更紧,土炮被牢牢固定在门口,陈冶握着炮管熟悉金属触感,迟磊则继续筛查每一个人的情绪,白风的幻境在门口三十米内静静展开。
南云寒站在指挥台前,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她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夜魇的嘶吼或许会再次响起,混沌教的人也可能在暗处窥探,但只要迟磊能守住 “人心防线”,陈冶和白振邦能守住 “物理防线”,他们就还有希望。
她想起云忆在市政厅的模样,想起薇奥菈的大笑,想起士兵们的恐惧。在这黑日笼罩的世界里,人性与兽性交织,理智与疯狂并存。而她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武器,守住这来之不易的防线,守住这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