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央,局势急转直下。芬尼尔的身影在遍布碎石与尸骸的废墟间奔跑,无视了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惊诧、不解、担忧乃至愤怒的目光。她的眼中,只有远处那三道如同移动山峦般的恐怖身影,以及正在它们之间艰难周旋的云忆和薇奥菈。
此刻的云忆,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第一只“传令兵”在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已然受创不轻,甲壳碎裂,行动略显迟滞,但远未到失去战斗力的地步。而另外两只生力军的加入,彻底打破了力量的平衡。它们似乎拥有某种简单的协同意识,并非盲目攻击,而是一主攻,一牵制,另一只则伺机寻找云忆防御的空隙。
云忆的身体素质再强,也终究是血肉之躯,无法完全免疫这种级别的物理冲击。在一次闪避两只“传令兵”夹击的瞬间,第三只一直游弋在侧翼的“传令兵”,那条如同钢鞭般的骨尾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抽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云忆虽然凭借超常的反应神经做出了极限闪避,但骨尾的尖端依旧擦过了她的左臂外侧!
“嗤啦——!”
作战服的布料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紧接着是皮开肉绽的声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在她白皙的手臂上,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大半截衣袖,顺着她的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剧痛传来,云忆眉头微蹙,动作却丝毫未乱,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将正面扑来的那只“传令兵”踹得踉跄后退,自己则借力向后几个空翻,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包围圈,落在了薇奥菈身侧不远处。
她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血水和尘土。高强度的战斗和失血开始对她产生影响。
“薇奥菈,”她一边快速撕下另一只袖子的布料,用力扎紧左臂上方的动脉试图止血,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再这样硬拼下去,我们都会被耗死在这里。”
这是自云忆身体得到「叙事书」影响力强化以来,薇奥菈第一次见到她流血受伤。薇奥菈瞥了她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一眼,银色的竖瞳中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慵懒与嘲弄:“对付这种没脑子、只有一身蛮力的石头疙瘩,我能缠斗到现在,没让它们把后面那群残兵败将碾成肉泥,已经很不错了。真要说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只重新调整姿态、发出威胁性低吼的“传令兵”,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残酷的选择:“我可以解决它们,但是,代价是你们所有人,包括你,都会死在这里。”
“那和没办法没什么区别。”云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手臂传来的阵阵抽痛,调整着呼吸节奏,肌肉再次绷紧,准备迎接下一轮更加残酷的冲击。她从未将牺牲所有同伴作为可行的选项。
“区别还是很大的。”薇奥菈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法杖,梦境的力量在她周身若隐若现,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干扰着“传令兵”的精神锁定,“我可以完全不管不顾,自己启动梦境穿梭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者,选择让你们全死在这里,而我独自存活。你看,我有选择的权利,这难道不是区别吗?”她的话语冰冷而现实,带着龙裔特有的、视其他生命如草芥的淡漠。
“得了吧,”云忆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地看向薇奥菈,“你要是真打算这么干,早就动手了,或者早就消失了,还用得着在这里陪我贫嘴,费力不讨好地干扰它们?”她对这位性格别扭的龙裔老师,早已有了超越表面的了解。
话音未落,云忆的身影再次如同炮弹般射出!她抓住一只“传令兵”因薇奥菈的精神干扰而出现的瞬间僵直,一记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沉重直拳,狠狠砸在其胸腹连接处!
“砰!”
巨大的力量让那只“传令兵”发出一声痛吼,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数步,甚至撞上了旁边另一只,三只怪物原本严密的包围圈出现了一丝混乱。
“切。”薇奥菈对于云忆的“拆台”似乎有些不爽,她眯着眼,目光却越过混乱的战团,落在了正努力向她们靠近的芬尼尔身上。她敏锐地注意到,那些在战场边缘游荡、试图攻击后方伤员的小型夜魇,在芬尼尔跑过时,竟然像是遇到了什么无形屏障,或是接收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指令,纷纷下意识地避让开来,没有一只主动攻击她!
这种异常的现象,结合之前某种模糊的感应,让薇奥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一种明显的厌恶所取代。
“我说之前为什么会从这丫头身上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快的熟悉气息……”薇奥菈低声自语,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原来是那个混蛋流落在外的血脉……”
“把话说清楚!”云忆一个敏捷的滑步,躲开横扫而来的骨尾,反手一拳砸在偷袭者的小腿关节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战斗的时候我懒得思考你那些拐弯抹角的谜语!”她也注意到了芬尼尔周围的异常,那些零散夜魇的避让行为太过明显,绝不可能是巧合。
“行,既然你懒得动脑子,那我就直接说了。”薇奥菈一边用法杖释放出扭曲的光影,干扰着“传令兵”的视觉,一边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古老韵味的语调说道,“芬尼尔,那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丫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她是‘女妖’的后裔。”
“女妖?”云忆格开一只利爪,顺势一脚踹在另一只“传令兵”的膝盖侧后方,使其一个趔趄,“有你一个活了几百年的龙裔外族掺和进来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别告诉我这世界上还藏着别的什么神话生物!”她虽然经历了许多超自然事件,但骤然听到另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还是感到有些荒谬。
“的确有,但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大多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我。”薇奥菈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捕食者对猎物的天然蔑视,“女妖就是其中之一。一种擅长精神操控、声音魅惑,甚至能与某些低等黑暗生物进行沟通的古老血脉。看来,混沌教囚禁她,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利用她那‘物质形态转换’的能力那么简单,很可能也与她这隐藏的血统有关。”
“那些乱七八糟的历史战后再说吧!”云忆抓住一只“传令兵”因薇奥菈的梦境干扰而动作变形露出的破绽,一记精准而沉重的上勾拳,狠狠砸在其下颌连接处!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只“传令兵”发出痛苦的呜咽,庞大的头颅猛地向后仰起,出现了短暂的失衡和僵直。
而芬尼尔,也恰好借着这个云忆创造出的宝贵空隙,如同灵活的游鱼般,穿过了三只“传令兵”因混乱而出现的防御间隙,有些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云忆和薇奥菈的身边。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她看向云忆,语气带着歉意,却并不退缩:“抱歉,议长,我没听指挥,擅自跟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接话的却是薇奥菈,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那双银色的竖瞳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却并未完全掩饰,“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确有可能解决眼前的麻烦。”她似乎能感知到芬尼尔体内某种正在苏醒的力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三只已经开始从混乱中恢复、重新露出獠牙的“传令兵”,对云忆和芬尼尔快速说道:“等会儿,云忆,你负责掩护,制造机会,让芬尼尔靠近它们。至于该怎么做……”她的目光落在芬尼尔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既然敢来这里,心里应该清楚。”
芬尼尔迎上薇奥菈那令人不适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薇奥菈的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很好。至于你擅自行动,以及隐瞒血脉可能带来的风险这笔账,我们战后慢慢再算。”
“好,那就麻烦议长和薇奥菈女士了。”芬尼尔再次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云忆没有多问,也没有时间去质疑薇奥菈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判断。长期的相处让她明白,薇奥菈或许性格恶劣,但在力量的认知和判断上,极少出错。她说芬尼尔能解决,那几乎就不存在疑问。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和因失血带来的轻微眩晕感,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准备上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撕裂战场的血色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三只已经重新站稳脚跟、咆哮着汇聚起更浓烈杀意的庞然大物。她的任务,是为芬尼尔创造出那至关重要的、靠近并施展能力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