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气氛在芬尼尔靠近的瞬间变得诡异而凝滞。云忆如同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将自身的力量与速度催发到极致,硬生生在两只“传令兵”狂暴的攻击中撕开一道缝隙。她看准一个稍纵即逝的时机,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利用腰腹爆发的恐怖力量,以一记凶悍无比的贴山靠,将两只正欲扑来的庞然大物狠狠对撞在一起!
“轰——!!!”
如同两座肉山相撞,沉闷到极致的巨响震得人气血翻腾。两只“传令兵”因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庞大的身躯同时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失去平衡的僵直状态,狰狞的头颅摇晃,发出困惑而愤怒的嘶鸣。
就是现在!
芬尼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早就计算好了一般,趁着这宝贵的空当,小跑着上前,伸出她那白皙纤细、与周围血腥环境格格不入的手,轻轻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触摸到了其中一只“传令兵”那覆盖着暗红色骨甲、沾满粘液和血污的粗壮前肢上。
没有光芒闪耀,没有能量爆鸣,甚至没有剧烈的声响。
在所有人——包括正在激战的云忆和冷眼旁观的薇奥菈——惊异乃至骇然的目光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被芬尼尔触摸到的“传令兵”,其庞大的身躯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内在的支撑结构,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恐怖的分解力场笼罩。它那坚硬的骨甲、强韧的肌肉、扭曲的器官……所有的一切,都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牙关发酸的“滋滋……咕噜……”声响中,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开始急速地、唐突地软化、溶解、坍缩!
就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灌满了暗红色粘稠液体的巨大气球!
这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几乎是在芬尼尔手指触碰到的下一秒,那只小山般的“传令兵”就在原地“融化”了!它变成了一滩面积巨大、不断冒着细密气泡、散发出浓烈腥臭味的暗红色粘稠液体,如同骤然泼洒出的、尚未凝固的血液之潭,瞬间漫延开来,甚至没过了近在咫尺的云忆的脚踝!
而这,仅仅是开始。
那溶解的诡异现象仿佛具有传染性。与第一只“传令兵”紧紧撞在一起的第二只,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其接触部位也开始以同样的速度迅速软化、崩解,如同被点燃的引线,溶解的趋势飞速蔓延至全身!
不过两三个呼吸之间,两只先前还凶威赫赫、不可一世的庞大“传令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化为了两大滩不断蠕动、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粘稠液体!
战场上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呕——!!”
那名先前被虞薇救下、一直躲在残破掩体后瑟瑟发抖的最后一名技术人员,再也无法抑制胃里的翻江倒海,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原因无他,那滩液体无论颜色、质地还是散发的气味,都像极了浓稠的血液。
而夜魇身体内部并非完全均匀,一些未能完全溶解的、形态不明的固形物,如同残渣般漂浮或半沉在粘液表面,在他的眼中,这根本就是一大滩混合着碎肉和内脏的血池!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我承认……这方式,足够有效……”
就连理性至上的云忆,看着淹没自己脚踝、传来粘腻冰凉触感的暗红色液体,以及液体中那些若隐若现的、难以名状的固形物,也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生理上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感。她迅速向后撤了两步,脱离了那滩仍在缓缓扩散的粘液范围。
而作为造成这恐怖一幕的始作俑者,芬尼尔在能力发动结束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她脸上那抹决绝的坚定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与苍白。她身体一软,双眼一闭,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就要向前栽倒,眼看就要摔进那滩由她自己创造出的血肉泥沼之中。
一直冷眼旁观的薇奥菈动了。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手中的法杖微微一点。一股无形的、柔和却稳固的梦境力量如同最轻柔的丝绸,瞬间托住了芬尼尔软倒的身体,隔空将她缓缓拉离了那片污秽之地,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最后一个你来解决,”薇奥菈看也没看云忆,目光落在芬尼尔那失去意识、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语气平淡,“这孩子,我先看护着。”
“好。”云忆没有任何废话,目光瞬间锁定了战场上仅存的那只“传令兵”。
薇奥菈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芬尼尔,那双银色的竖瞳中情绪复杂难明。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芬尼尔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动作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算不上温柔,但绝非以往那种纯粹的冷漠。
“行啊,混蛋……”她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如同梦呓,仿佛在对着某个不在场的、她所熟知的“存在”说话,“你流落在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女儿……倒也不差。就是这控制力和持久力,差得太远,得多练练。”
她的指尖感受到芬尼尔额头传来的滚烫温度,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甚至可能触及生命本源后的典型反应。薇奥菈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那里面有厌恶,有追忆,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她对着昏迷中毫无知觉的芬尼尔,用更轻的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思考已久的决定:
“说实话,我很想,非常想过河拆桥。等你帮我,或者说帮‘我们’,解决了眼前这迫在眉睫的麻烦之后,我再悄无声息地……杀了你。彻底断绝你那混蛋血脉延续的可能。”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话语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薇奥菈的话锋微微一转,那冰冷的杀意似乎消散了些许,“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力量运用得如此生疏粗糙,副作用如此明显……看得出来,她……你的母亲,或者说你那女妖血脉的源头,什么都没来得及教你。你对自己这身血脉的来历、禁忌、力量,恐怕都一无所知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奈。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将对她……对那些陈年旧事的迁怒,发泄在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身上了。”
与此同时,云忆与最后那只“传令兵”的战斗,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失去了同伴的协同,又亲眼目睹了两个同类以那种诡异而恐怖的方式“溶解”成两滩血泥,这最后一只“传令兵”的凶性似乎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恐惧所取代。
它不再试图攻击云忆,而是发出一声夹杂着惊惶的咆哮,猛地调转庞大的身躯,迈开沉重的步伐,竟然想要逃离这片让它感到极度不安的战场!
然而,就在它刚刚完成转身,将相对脆弱的背部暴露出来的瞬间——
它的动作,猛地停滞了。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那扬起的蹄爪僵在半空,庞大的身躯保持着一种奔跑前倾的怪异姿势,凝固在了原地。
紧接着,在云忆略带错愕的注视下,它那僵硬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如同被推倒的积木,缓缓地、沉重地向前倾倒,轰然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死了?
云忆愣住了。她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给予它足以瞬间致命的攻击。这种毫无征兆的暴毙,太过诡异。
而更让她心中凛然的是,那具倒下的“传令兵”残躯,其缝合头颅上的巨口,竟然在一张一合,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由无数种声线强行混合在一起的、却异常清晰的人言!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带着无尽的冰冷与恶意:
“人类……龙裔……还有……女妖的余孽……”
“你们……暂时……胜利了……”
“但我……不会停下脚步……我的同胞……也不会……”
“黑日……终将笼罩一切……你们……也终将……拥抱它……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那残躯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真正的死亡降临。
云忆不敢有丝毫大意。她迅速上前,对着那具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庞大尸体,毫不犹豫地连续轰出三拳!
第一拳,砸碎了那颗由无数面孔缝合而成的、刚刚还在发出预言般诅咒的头颅。
第二拳,洞穿了它厚实的胸膛,将里面的内脏震得粉碎。
第三拳,她直接徒手撕开了它的胸腔,从一片血肉模糊中,精准地掏出了那枚尚在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紫光的核心。
直到将这枚核心紧紧握在手中,云忆才稍微松了口气。但她心中的疑问,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生。
这最后一只“传令兵”的诡异死亡,它临死前那清晰得不像本能嘶吼的“遗言”,芬尼尔那匪夷所思的“溶解”能力,以及薇奥菈提到的“女妖”血脉……
这一切,都指向了更深的谜团和更大的危机。
她抬起手,接通了与灯塔镇的加密通讯,声音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幽,你那边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