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一份厚厚的档案便摆在了德斯佩雷的办公桌上。他缓缓翻开,戴高乐的人生轨迹在眼前铺展开来:凡尔登战役中的英勇负伤,战俘营里的坚韧抗争,战后对装甲作战理论的执着探索,甚至包括他在苏波战争中担任军事顾问的经历,都清晰地记录在册。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德斯佩雷低声自语,指尖在“装甲集群作战”那几行字迹上轻轻划过。一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欧洲的版图被重新划分,各国都在暗中积蓄力量,新的风暴正在酝酿。法国虽身为战胜国,却始终被德国复兴的阴影笼罩,东部边境的局势也因苏俄的崛起而暗流涌动。德斯佩雷清楚,法国需要的,正是戴高乐这样具备前瞻视野的军事人才,才能在未来的变局中占据先机。
巴黎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德斯佩雷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将戴高乐的档案重新整理好,起身拿起外套,径直前往贝当的府邸。作为法国军界的元老,贝当不仅是德斯佩雷的同僚,更是戴高乐当年在圣西尔军校的恩师,第33步兵团的团长,由他出面举荐,无疑更具分量。
贝当的书房陈设简朴,墙上挂着凡尔登战役的地图,那是他一生的荣耀印记。听闻德斯佩雷来访,贝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相迎:“老朋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是为一个年轻人而来。”德斯佩雷开门见山,将档案袋放在桌上,“你的学生,戴高乐。”
贝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个在凡尔登负伤被俘的小伙子?我记得他,当年在军校就表现得很有想法,就是性子太执拗。”
“正是他。”德斯佩雷打开档案,将其中几页抽出递到贝当面前,“你看看他在战俘营的表现,即便身陷囹圄,也从未放弃研究军事战术,还多次组织越狱,这份坚韧实属难得。”
贝当接过文件,目光缓缓扫过字里行间。当看到戴高乐在战俘营中写下的军事笔记,以及对未来战争形态的预判时,他原本平静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战后他没回到传统步兵部队,反而一头扎进了装甲作战理论的研究。”德斯佩雷在一旁补充道,“苏波战争期间,他担任军事顾问,亲眼见证了装甲部队的实战威力,回来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主张。你看这里,他提出的‘装甲集群协同作战’理论,强调坦克、飞机、后勤的无缝衔接,这在当下,绝对是领先时代的见解。”
贝当指尖划过“装甲集群”几个字,眉头微蹙:“我知道他的这些想法,但法军目前的重心仍在阵地战和要塞防御上,坦克更多是作为步兵支援武器,他的理论未免太过激进。”
“正是因为我们固守旧念,才更需要这样的‘激进者’。”德斯佩雷语气恳切,“上一场大战的刚刚开始就已经证明,我们传统的进攻战术早已过时,取而代之的是堑壕战,我们就是吃了保守经验的亏,不能再栽跟头了。”
“德国虽战败,但根基未动,一旦他们重新武装,凭借其工业实力,必然会大力发展武装部队。我们已无力消耗,只能想办法快速击败他们。而苏俄那边,‘红色拿破仑’图哈切夫斯基也在全力推进装甲化改革,我们不能再固步自封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戴高乐不仅有理论,更有实战经验和全局视野。他在苏波战争中积累的顾问经历,让他对苏俄的军事动向了如指掌;他对后勤补给的重视,更是切中了装甲部队的要害。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委以重任,必然能为法国打造出一支足以应对未来战争的精锐之师。”
贝当沉默良久,重新翻阅起档案。凡尔登战役中戴高乐英勇作战,身负重伤的记载,战俘营里的抗争,战后笔耕不辍的理论探索,一幕幕仿佛在眼前浮现。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当年让他又爱又气的学生,已然成长为一名极具远见的军事人才。
“你说得对。”贝当缓缓合上档案,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这个戴高乐,确实没让我失望。他的执拗,如今看来,正是一名军事改革者不可或缺的品质。”
“那您同意举荐他了?”德斯佩雷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贝当点了点头:“我会向军部提议,让他参与部队的建设规划。法国的未来,确实需要这样有胆识、有远见的年轻人扛起重任。”
“但就怕别人反对,”贝当语气一转,“霞飞和福熙元帅去世后,我对军队的控制也在减弱,而且你我年龄也大了,恐怕很难成功。”
德斯佩雷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