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2月24日,汉堡的清晨被一层厚重的铅灰色云层笼罩,易北河上的寒风裹挟着冰碴,刀子般刮过码头工人冻得通红的脸颊。
阿勃维尔总部所在的阿尔斯特湖畔红砖大楼,在阴冷的天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外墙爬满的常春藤褪去了绿意,枯褐色的藤蔓如同交错的铁丝网,守护着Nc德国国防军最核心的情报机密。
上午九点,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在大楼正门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名身着灰色西装、手提棕色皮质公文包的男子。
他名叫亚瑟·怀特,证件上的身份是“库尔特·冯·莱因哈特”——来自东普鲁士的贵族后裔,父亲是一战时期的陆军中校,在凡尔登战役中阵亡,母亲带着他隐居乡间,直到去年母亲病逝,他才凭借出色的法语、俄语翻译能力,通过阿勃维尔的公开招募,获得了译电科初级分析员的职位。
但只有亚瑟自己清楚,“库尔特·冯·莱因哈特”这个身份,是军情六处用六个月时间精心锻造的谎言。
从东普鲁士乡村的户籍档案,到慕尼黑大学的语言系毕业证书,再到他左手虎口处模仿一战老兵留下的疤痕,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足以应对最严苛的审查。他的真实代号是“鼹鼠”,任务是潜入阿勃维尔核心层,长期潜伏,窃取Nc德国的军事部署、情报网络与密码体系,为可能到来的战争撕开一道致命的缺口。
亚瑟走到大楼正门,两名党卫队士兵端着mp38冲锋枪,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他的全身。他从容地递上证件,指尖没有丝毫颤抖——在军情六处的特训营里,他曾无数次在模拟审讯室中面对枪口,早已将恐惧深埋心底。
士兵核对了证件上的照片与本人,又用电话与内部核实后,侧身让开道路:“莱因哈特先生,三楼译电科,找埃里希·施密特少校报到。”
走进大楼,一股混合着雪茄烟味、油墨味与皮革气息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走廊铺着厚厚的暗红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偶尔传来的打字机敲击声,像时钟的秒针般,丈量着这座情报堡垒的紧张氛围。
墙壁上悬挂着Nc党旗与阿道夫的肖像,下方的标语用黑色粗体写着:“保密即胜利,泄密即叛国”,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威慑力。
亚瑟按照指示来到三楼译电科,施密特少校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他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嘴角挂着程式化的微笑,但眼神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一台恩尼格玛密码机静静摆放着,闪烁的指示灯如同毒蛇的眼睛。
“库尔特·冯·莱因哈特?”施密特少校拿起桌上的档案,慢悠悠地翻看着,“东普鲁士来的贵族?我记得你父亲,海因里希·冯·莱因哈特中校,当年在第12步兵师服役,是个勇敢的军人。”
亚瑟心中一凛——军情六处的档案里确实记载了这位真实存在的中校,这也是他们选择这个身份的原因之一。
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是的,长官。父亲是我的骄傲,我一直希望能像他一样,为祖国效力。”
“很好。”施密特合上档案,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阿勃维尔不需要懦夫,更不需要叛徒。在这里工作,忠诚远比能力重要。你的语言成绩很出色,法语和俄语都达到了同声传译水平,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但我要提醒你,译电科处理的每一份文件都是最高机密,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的泄露,都可能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兵丧命。”
“我明白,长官。”亚瑟挺直脊背,“我以家族的荣誉起誓,绝不泄露任何机密。”
施密特满意地点了点头,按下桌上的呼叫铃。片刻后,一名年轻的士兵走进办公室,他穿着灰色的译电员制服,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眼神却很机灵。
“汉斯,”施密特说道,“带莱因哈特熟悉工作环境,给他安排工位,顺便把保密条例给他讲清楚。记住,严格监督他的每一个操作,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接触任何加密等级三级以上的文件。”
“是,长官!”名叫汉斯·布伦纳的人立正敬礼,转身对亚瑟做了个“请”的手势,“莱因哈特先生,跟我来吧。”
译电科的办公区很大,几十名译电员坐在整齐排列的工位上,埋头敲击着打字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每个人的工位上都配有一个小型保险柜,桌面上除了必要的文具和文件,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墙角的监控哨位上,两名党卫队士兵端着枪,目光不停地扫视着整个办公区,像两座移动的雕塑。
汉斯将亚瑟带到一个靠窗的工位,指着桌上的设备说道:“这是你的恩尼格玛密码机,型号是G型,专门用于处理西线情报。”
“你的工作主要是翻译截获的盟军无线电通讯,然后用密码机加密后,提交给施密特少校审核。注意,所有原始文件必须在翻译完成后立即销毁,加密后的报告要锁进保险柜,绝对不能带出办公区。”
亚瑟点点头,伸手抚摸着恩尼格玛密码机冰冷的金属外壳。
这台被纳粹视为“不可破解”的加密设备,正是盟军情报工作的最大障碍。他必须尽快熟悉它的操作逻辑,为日后破解密码体系积累数据。
“还有,”汉斯压低声音,凑到亚瑟耳边说道,“在这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党卫队的眼线无处不在,就连施密特少校的办公室里,都有保安处的监听设备。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亚瑟心中一动,汉斯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丝机会。他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汉斯的肩膀,以示感谢。在阿勃维尔这样的地方,言多必失,任何对Nc的不满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接下来的三天,亚瑟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他凭借在军情六处接受的专业训练,以及对英军通讯模式的了解,很快就从杂乱的文件中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英军近期在英吉利海峡沿岸增加了巡逻舰艇的数量,并且在苏格兰北部的军事基地部署了新的战斗机部队。他将这些信息整理成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不仅指出了英军的部署变化,还预测了其可能的战略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