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房间内,日光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将五个惊魂未定的人笼罩在冷白色的光线中。窗外,澎湖的街景平静如常,摩托车驶过的声音、远处渔市的喧嚣,一切都在提醒他们已重返人间。然而,无人能真正感到安全。
林哲宇手中的那朵干枯七瓣红花落在宾馆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五人围坐一旁,目光死死盯着那诡异的花朵,仿佛它随时会活过来咬人。
“你从哪里得到的?”陈文欣的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恐惧。
林哲宇缓缓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道诡异的红色痕迹。痕迹从手腕延伸至肘部,形状如缠绕的花枝,细看之下,甚至能辨认出微小的叶脉和花苞图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他的血管生长。
“天啊...”赵晓婷捂住嘴,眼中噙满泪水。
李明浩猛地站起来,“我们需要去医院!现在就去!”
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五人匆忙离开宾馆,驱车前往澎湖医院。途中,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林哲宇不时瞥向自己的手臂,那道痕迹似乎在微微发烫,如同有生命般在他皮肤下蠕动。
澎湖医院的急诊室并不拥挤。值班医生是个中年男子,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经验丰富。但当林哲宇展示手臂上的痕迹时,医生的表情从职业性的冷静转为困惑。
“这不像任何已知的皮肤病。”医生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后说,“没有红肿,没有脱皮,触摸时你有任何感觉吗?”
“有点温热,偶尔会有轻微的...蠕动感。”林哲宇艰难地描述。
医生皱了皱眉,安排进行血液检测和皮肤采样。等待结果的时间里,五人坐在医院的塑料椅上,气氛凝重。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王美玲突然低声问,眼神飘忽不定。
陈文欣紧张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能闻到那股花香,”王美玲的声音几乎耳语,“即使在医院这种消毒水味道浓重的地方。”
李明浩猛地吸气,“我以为只有我...”他撸起自己的裤管,脚踝上赫然出现类似的红色痕迹,只是比林哲宇的更浅、更细,如初生的藤蔓。
恐慌顿时在五人中蔓延。他们急忙检查各自的身体,赵晓婷在锁骨处发现了细丝般的红纹,陈文欣在腰侧找到类似的图案,就连一直沉默的王美玲也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蜿蜒的痕迹。
“它们像生长的植物...”赵晓婷带着哭腔说,“我们在被同化吗?变成那些花的一部分?”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的结论更加令人不安:所有检测结果均正常,没有任何感染或疾病迹象。那些痕迹似乎只是皮下色素沉淀,但形态又完全不符合已知的任何医学现象。
“或许需要皮肤科专家会诊,”医生最终无奈地说,“但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不是任何已知的皮肤病。”
离开医院时,五人陷入更深的绝望。现代医学无法解释他们身上的现象,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不是寻常问题。
回到宾馆后,李明浩突然说:“我们需要了解那个传说。如果知道七美人塚的真相,也许能找到解决方法。”
这个提议得到了认同。五人分头行动:林哲宇和陈文欣前往澎湖地方文化馆;李明浩和赵晓婷去图书馆;王美玲则说自己有些头晕,留在宾馆休息,但眼神闪烁,似乎另有打算。
澎湖地方文化馆是一座现代化的建筑,与周边传统街景形成鲜明对比。馆内冷气很足,林哲宇和陈文欣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关七美人塚的记载?”接待处的老馆员推了推眼镜,眼神突然变得古怪,“为什么问这个?”
“学术研究。”林哲宇撒了个谎。
老馆员打量他们许久,才缓缓指向走廊尽头的一个展区,“地方传说区域有一些资料,但不多。”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些传说最好留在过去,年轻人。”
这句话中的警告意味让两人不寒而栗。
七美人塚的展区出乎意料地简陋,只有几张照片和短短几行文字介绍,与他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详尽展示形成鲜明对比。文字只简单提到明朝时期七位女子为保贞洁投井自尽的故事,对井旁长出的花树只一笔带过,称其为“七美人花”。
“看这个。”陈文欣指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殖民时期的七美人塚,旁边站着一群日本官员和几个当地老人。令人不适的是,每座冢上的花树似乎异常高大,几乎将整个冢墓覆盖,而那些血红的花朵即使在黑白照片中也显得异常醒目,仿佛能穿透时间的阻隔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这些花看起来比现在茂盛得多。”林哲宇低声说。
“不是茂盛,”陈文欣声音颤抖,“是它们好像在...吞噬坟冢。”
两人仔细观看,果然发现照片中的花树枝干如同触手般缠绕着坟冢,有些甚至穿透了石碑,仿佛与地下的什么东西连接在一起。
一位年迈的清洁工正在附近擦拭展柜,注意到他们对照片的兴趣,缓缓靠近。“那照片很特别,是不是?”老人声音沙哑,“日本人当时对那片花冢很感兴趣,派人研究,还取走了样本。”
林哲宇转向老人,“您知道更多关于七美人塚的事吗?”
老人眼神变得深邃而警惕,“为什么问这个?你们去过了?”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林哲宇不经意露出的手腕上的红痕上,脸色骤变,“你们被标记了...”
“标记?什么意思?”陈文急切地问。
老人突然变得惶恐,连连后退,“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说完,他匆忙推着清洁车离开,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走廊拐角。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
与此同时,在澎湖图书馆,李明浩和赵晓婷的搜索也不顺利。地方志中关于七美人塚的记载都被刻意简化,甚至有些页面被撕除的痕迹。
“看这个,”赵晓婷指着一本旧日记的影印本,“这是一个日本学者的研究笔记,但大部分内容都被涂黑了。”
可读的部分只有零星片段:“...花株表现出异常活性...”“...样本在离开原环境后仍保持生长...”“...七位受试者均出现皮肤标记和精神连接现象...”“...必须销毁所有样本,此地应被永久隔离...”
“精神连接现象?”李明浩感到一阵寒意,“难道那些花能影响人的心智?”
赵晓婷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脸色苍白,“浩,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李明浩环顾四周,图书馆内只有零星几个读者和一位打盹的管理员,并无异常。但当他重新看向书架时,瞳孔骤然收缩——在对面书架的空隙间,一张苍白的面孔一闪而过,那分明是昨晚在车窗外看到的女子的脸!
“我们得离开这里。”李明浩拉起赵晓婷,匆忙离开图书馆。
回到宾馆后,两组人交换了收集到的信息,更加确信七美人塚隐藏着可怕的秘密,而他们已经被卷入其中。
“王美玲呢?”陈文欣突然问。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王美玲不在房间。拨打她的手机,铃声从她的床头柜传来——她没带手机。
不安的感觉笼罩了剩下的四人。宾馆前台说看到王美玲大约一小时前独自外出,朝老城区的方向去了。
“我们必须找到她!”林哲宇说,“天快黑了,不能让她独自在外。”
四人匆忙出门,沿着老街寻找王美玲的踪迹。夕阳西下,老街的阴影逐渐拉长,那些传统建筑的窗户仿佛变成了无数黑暗的眼睛,注视着这些不安的外来者。
陈文欣突然停下脚步,“我又闻到那股花香了。”
其他人也随之停下,果然,那股甜腻中带着腐臭的异香隐约在空气中飘荡。令人不安的是,街道上的行人似乎毫无察觉。
循着香气,他们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深处,一家古老的中药店映入眼帘。店门口的招牌已经褪色,但隐约可辨“林记药铺”字样。而那股异香,正从店内阵阵飘出。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推门而入。店内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王美玲正站在店内,背对着他们。一位驼背的老妇人正在为她手臂上的红痕涂抹一种深绿色的药膏。店内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但那股诡异的花香依然清晰可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店铺的货架上不仅陈列着各种中药材,还有数个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种奇异的植物标本。而最深处的一个罐子里,赫然是一株完整的七美人花,血红的花朵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微微颤动。
“你们来了。”老妇人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她的眼睛异常清澈,似乎能看透每个人的内心,“我知道你们会来。”
王美玲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恍惚的表情,“阿婆说能帮我们。”
老妇人示意四人坐下,“你们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七美人花不是普通植物,它们渴望生命,渴望陪伴。”
“您知道这是什么?”林哲宇展示手臂上的痕迹。
老妇人的眼神变得幽深,“这是花印,它们的标记。一旦被标记,就永远与它们连接,直到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这番话让四人如坠冰窟。
“有什么办法可以去除吗?”陈文欣急切地问。
老妇人沉默良久,缓缓摇头,“几十年来,我见过不少被标记的人。有些人试图逃离,但无论到哪里,最终都会回来。有些人试图砍伐花株,却遭遇不测。七美人花已经与这片土地深层连接,它们的根须延伸得很远很远...”
她指向那个浸泡着七美人花的玻璃罐,“这是我祖父留下的样本,从日本研究人员那里偷偷保存下来的。即使被摘下数十年,它依然活着,依然渴望生长。”
仿佛为了证实她的话,罐中的花朵突然轻微地颤动起来,血红色的花瓣似乎更加鲜艳了。
五人吓得连连后退。
老妇人幽幽叹息:“中元节快到了,鬼门将开,它们的能量会达到顶峰。如果你们想摆脱这份诅咒,必须在明晚之前找到解决方法。”
“什么方法?”五人几乎同声问。
老妇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古老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手抄本和几个护身符。“这是我家族世代传承的记录,关于如何与七美人花灵沟通。但警告你们,这极其危险,可能让你们陷入更深的纠缠。”
她分发护身符时,突然紧紧抓住林哲宇的手,眼神变得异常惊恐,“你们中已经有一个人不再完全是自己了。花灵正在借助她的眼睛观看,借助她的耳朵聆听。”
话音刚落,宾馆房间的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个药铺都微微颤动。
众人冲出药铺,骇然看到远处他们下榻的宾馆冒起浓烟——正是他们房间所在的位置!
“它们不想让我们找到解决方法。”李明浩颤抖着说。
老妇人站在店门口,声音飘忽而来:“快走吧,但记住,逃得再远也逃不过自己的影子。它们已在你们体内生根。”
五人狼狈地跑向宾馆,远远就看到消防车和围观人群。他们的房间已被大火吞噬,所有物品化为灰烬。
“如果我们在房间里...”赵晓婷后怕得说不下去。
林哲宇突然感到手臂上的花印一阵剧痛,他撸起袖子,骇然发现那红色痕迹似乎生长了少许,顶端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花苞状图案。
其他人检查自己的身体,都有了类似的发现——那些花印正在生长,正在向他们全身蔓延。
夜幕彻底降临,澎湖的街灯次第亮起。五人站在失火的宾馆前,无家可归,无所适从。
远处的黑暗中,似乎又飘来那若有若无的闽南语歌谣,哀婉凄美,如泣如诉。
林哲宇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知道这一切远未结束。相反,它才刚刚开始。
而王美玲站在众人身后,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嘴角扬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微妙弧度——那绝不是她平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