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南屯的春夜裹着黏腻水汽,老街屋瓦在月光下泛着青黑色泽。林深猫在百年荔枝树下,手机萤幕荧光映亮他惨白的脸。直播间的弹幕稀稀拉拉飘过。
「主播又在祖坟前整活?孝心变质现场?」
「旁边墓碑刻着『显考林公』...这波是父慈子孝典中典」
林深扯出个僵硬的笑,喉结上下滚动。他攥紧口袋里冰凉的鳞片——今早在自家田地翻到的怪东西,泛着陈旧血色的骨质薄片,边缘蜿蜒着金丝纹路。
「老铁们,今天带大家探访南屯最邪门的『金穿山甲』传说。」他声音发飘,无人机镜头扫过荒芜稻田。龟裂的土地间散落着纸钱碎屑,远处传来野狗呜咽。
弹幕突然爆炸性刷屏。
「右下角草丛有东西在反光!」
「干!好像是个穿金盔甲的小孩爬过去!」
「前面弹幕别吓人...等等我也看到了!」
林深猛地转头。草丛间确有金光一闪而逝,空气里浮起混着铁锈与腐土的腥气。他强装镇定咧嘴:「特效组加鸡腿!现在带大家看看更刺激的——」
话音未落,脚下土地突然剧烈震动。荔枝老树虬结的根须破土而出,如同活蛇缠住他的脚踝。直播间画面瞬间布满雪花噪点,最后传入麦克风的是林深撕心裂肺的惨叫,夹杂着某种金石刮擦的刺耳声响。
晨雾未散时,陈守正已站在田埂上。他弯腰抓起把泥土在指间捻开,灰白鬓角沾着露水。泥土里渗着蛛网般的金丝,指尖触碰时传来轻微灼痛。
「阿伯,我弟弟他...」穿着西装的青年踉跄跑来,皮鞋陷在泥里。他是林深的哥哥林永谦,台北某科技公司的项目经理,此刻昂贵西装沾满泥渍。
陈守正没答话。他跺了跺脚,地上金丝骤然收缩消失。雾里浮现佝偻身影,拄着龙纹木杖的老妇人嘶哑开口:「守正,犁头符镇不住了。」
她是村里最年长的祭祀婆,脸上皱纹如同干涸河床。三人目光投向田野中央——五具稻草人以扭曲姿态钉在十字木桩上,胸口插着锈迹斑斑的犁刀。其中一具稻草人的头部,正挂着林深失踪时戴的鸭舌帽。
「金穿山甲醒了。」祭祀婆的拐杖重重敲击地面,「你们林家祖上当年为求丰收,用血咒强借地脉灵气。现在牠要来讨债了。」
林永谦扯松领带苦笑:「阿婆,我是念电机工程的。您说的这些...」
话音戛然而止。稻草人突然集体转向他们,空荡荡的眼窝里亮起金芒。林永谦的手机疯狂震动,萤幕自动弹出直播间回放画面——无数金甲鳞片在镜头前翻飞,组成模糊的兽形轮廓。
「它说...」陈守正突然按住剧烈抽痛的右眼,「要我们准备三牲醴酒,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干涩,「要一个会操作摄影机的祭品。」
日头西沉时,林永谦在祖厝仓库里发现暗格。褪色的族谱记载着同治年间旧事:先祖林阿财在旱灾时掘得金甲鳞片,当夜梦到穿山甲开口说人话。此后三十年丰收不辍,直到某个雷雨夜,林阿财发狂掐死妻儿后消失在南屯河里。
「所以咱们祖上是跟妖怪签了卖身契?」林永谦对着视频通话那头的女友苦笑。萤幕里的女孩正在敷面膜,闻言翻了个白眼。
「宝贝你撞邪撞到变民俗学者?要不要顺便写论文?」
「说真的,如果我现在回台北...」
「然后让你弟继续在田里当稻草人?你们林家男人都这么塑料兄弟情?」
通话突然中断。仓库梁柱传来指甲刮擦声,陈守正倒挂在屋檐下与他对视,瞳孔缩成两道金线:「它在笑话你。」老道士翻身落地,从道袍掏出个还在滴血的Gopro,「这东西,比桃木剑好用。」
夜半法事设在废弃的碾米厂。祭祀婆在墙上涂满符咒,陈守正调整着架在三脚架上的手机。林永谦抱着装满鸡血的木桶,忍不住吐槽:「两位专业人士,我们现在是要直播驱魔还是拍恐怖片?」
「闭嘴。」陈守正按下录制键的瞬间,所有符咒同时燃烧。墙壁渗出黑色黏液,组成巨大的穿山甲形貌。那双用金箔贴出的眼睛缓缓转动,聚焦在镜头前。
「看好了。」金穿山甲的口部开合,发出金石摩擦的嗓音,「只表演一次。」
碾米机突然隆隆运转,出料口涌出混着骨渣的金色稻谷。林永谦的西装外套无风自动,内衬浮现出血色符咒。他听见弟弟的声音在耳边轻笑:
「哥,它说...要你代替我当主播。」
破晓时分,他们在河堤找到昏迷的林永谦。年轻人蜷缩成胎儿姿势,怀里紧抱着满是抓痕的摄影机。陈守正拔掉插在徒弟肩胛骨的金色鳞片,转头对祭祀婆摇头:
「牠在学我们。学我们拍片、学我们说话、学我们...享受恐惧。」
祭祀婆用木杖拨开岸边淤泥。无数鳞片拼成的图案在朝阳下闪光——正是林永谦公司Logo的完美复刻。
「不对。」老妇人浑身发抖,「牠不是在学人...」
河水突然倒流,露出布满爪痕的河床。那些深达数米的沟壑,组成了清晰可辨的四个大字:
换我当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