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李寡妇根本不信,她指着儿子脸上的淤青,“这分明是拳头打的!训练能训练成这熊样?你当娘是傻子啊!快说,到底是谁?”
张明月也紧盯着他,她了解李庆平,他这模样,绝不是简单的磕碰。她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不简单。
在李寡妇不依不饶的哭骂和张明月执着的目光下,李庆平知道瞒不过去,终于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没好气地低吼道:“行了!别问了!是……是秦晏秋!”
“秦晏秋?”李寡妇和张明月异口同声,都惊呆了。
李寡妇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骂得更凶了:“秦晏秋?他凭什么打我儿子,他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不是个营长吗?怎么能随便打人了?我去找领导要个说法去!”
而张明月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看着李庆平躲闪的眼神和满脸的伤,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一定是那些关于杨柳“不能生”的流言传到了秦晏秋耳朵里,以秦晏秋那护短的性子,肯定是知道这流言可能跟自己家有关,对李庆平动手,完全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李庆平受伤的心疼,有对秦晏秋为了维护杨柳竟然动手打人的震惊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更有一种是不是自己婆婆又惹祸的愤恨。
李庆平烦躁地打断母亲的咒骂:“找什么找,还嫌不够丢人吗?”他难道能去跟领导说,因为外面传他老婆不能生,他怀疑是我家传的,所以打了我?那他成什么了?更何况,他自己心里也发虚。
李寡妇打来了温水,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血痕和土,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妈!”李庆平猛地抬起头,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但更让他难受的是心头那股无名火。他死死盯着李寡妇,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你老实告诉我,外面传的那些,说杨柳不能生、身体有毛病的混账话,是不是你出去胡说八道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审问,像一块巨石陡然砸进原本只有咒骂声的屋子里。
李寡妇正在拧毛巾的手猛地一僵,眼神瞬间飘忽起来,不敢与儿子对视。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声音陡然低了八度,带着明显的心虚:“你……你胡咧咧啥呢。我……我啥时候说过那种话,外面人瞎传,你也能赖到我头上?”
她这支支吾吾、避重就轻的态度,简直是不打自招。李庆平看着她那闪烁的眼神,心里那点残存的侥幸瞬间灰飞烟灭。一股热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气得他浑身都有些发抖。
“不是你,还能有谁?”李庆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哐当作响,“除了你,这段时间谁整天把‘生孩子’、‘大孙子’挂在嘴边。娘,你知不知道你这张嘴能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李寡妇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那股在村里的混不吝劲儿也上来了。她把毛巾往盆里一摔,水花四溅,梗着脖子,声音也拔高了:“我咋了,我说啥了?她杨柳结婚一年多了肚子没动静,那是事实,全大院的人都看得见。我说两句怎么了?说不定她就是那块盐碱地,长不出苗来,我哪儿说错了?”
她不仅不认错,反而振振有词,甚至带着一种“我发现了真相”的荒谬优越感。这种胡搅蛮缠的诡辩,像一瓢热油,彻底浇在了李庆平燃烧的怒火上。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李庆平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红色字样的搪瓷缸子,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炸开!
搪瓷缸子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滚到墙角,白色的瓷釉磕掉了几块,露出里面黑色的铁胚,茶水混合着茶叶沫子溅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不仅让李寡妇的咒骂戛然而止,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连一直靠在卧室门框上,冷眼旁观的张明月也惊得捂住了肚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李庆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眼睛因为愤怒和屈辱布满了血丝,他几乎是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人家怀不怀孕,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用得着你在外面充大头,到处编排人家?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张嘴造谣,今天下午,李政委亲自找我谈话了!”
他刻意加重了“李政委”三个字,看到李寡妇脸上瞬间闪过的慌乱,心里涌起一股但无尽的疲惫。
“政委怎么说?他说,‘李庆平同志,要管好自己的家属,注意影响!不要传播不实言论,破坏同志间的团结!’”李庆平模仿着政委严肃的语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娘,你听明白了吗,领导发话了。这是在警告我,警告我们家人。”
他逼近一步,死死盯着脸色开始发白的李寡妇,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娘,你知不知道,我明年年初就有可能要升营长了。营里已经有意向了,这是多关键的时候?多少人盯着呢!你倒好,不在后面支持我,反而到处给我惹是生非,往我脸上抹黑,拖我的后腿。你是想让你儿子一辈子就当个连长,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
“升……升营长?”李寡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她瞬间忘了之前的争吵,眼里冒出光来,但随即又被儿子后面的话打入冰窖。抹黑?拖后腿?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那些看似解气的闲话,可能会毁了几子的前程。
“我……我不知道啊……我……我就是随口说了两句,在咱们村里我们都是这么聊天的……”她的气势彻底垮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手足无措地看着满地狼藉和暴怒的儿子。
“在村里?可这不是在村里,这是部队,战士的家属不是能随意抹黑的!”李庆平冷笑,“现在人家杨柳和秦晏秋那边,肯定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了。不然你以为秦晏秋今天为什么找我比试。那是比试吗?那他妈就是借机报复!是警告我让我管好家人的嘴!”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这就是娘你随口说说的后果,你儿子我,被人打成这样,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能声张。就因为理亏,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