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来到了十二月份。窗外的北风偶尔呼啸,但办公室里却因炉火和人气而显得暖意融融。
接连几天,同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发现,张明月嘴角时常常不自觉带笑,连话都说得多了些。
“张老师,最近碰上什么喜事了?瞧你这气色,红润润的,看着就叫人高兴。”课间休息时,快人快语的王老师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笑着打趣道。
张明月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她放下笔,轻轻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腹部,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和期待:“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爸妈说过几天要来看看我。”
“怪不得,看你最近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爹娘来了,有人疼了。”另一位老师接过话头,办公室里顿时充满了善意的笑声和祝贺。
张明月笑着点头,心里那点欢欣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这固然是一喜,但还有一重不好宣之于口的缘由,让她近来心情格外舒畅。她那婆婆李寡妇,不知是突然转了性,还是终于意识到之前的过分,这段时间竟像是换了个人。
自从那天莫名其妙请了个什么“王婶子”来家,又莫名其妙甩了几天脸子之后,李寡妇仿佛一夜之间悟了。她说话也不再夹枪带棒,反而变得异常体贴。
每天张明月下班回家,总能闻到锅里飘出合她胃口的饭菜香。不再是以前那种为了孩子好而一味油腻的饭菜,而是多了些清爽的小炒。李寡妇甚至会记得她随口提过一句想喝小米粥,第二天早上那黄澄澄、熬出了米油的小米粥就会温在锅里。
说话也顺耳多了。不再是那种‘吃了对孩子好’,而是“明月,你多吃点,你看你怀孕太辛苦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顺心意”,让长期以来在压抑和对抗中度日的张明月,仿佛久旱逢甘霖。
虽然她内心深处仍保留着一丝警惕,不相信婆婆就这样变好,但身体和情绪的本能反应,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家,似乎终于有了点幸福的样子,不再是另一个需要耗费心神去应对的战场。连日来的舒心,让她脸上重现光彩,连孕期的疲惫仿佛都减轻了几分。
这天上午,放学铃声即将敲响。张明月坐在办公室,做着下班的准备,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心情颇好,想着中午回家又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嘴角便噙着浅浅的笑意。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小腹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紧缩般的绞痛!
那疼痛来得突然且尖锐,像是有个小小的钩子在里面猛地拉扯了一下。
“啊!”张明月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肚子,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又坐回椅子上,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有些苍白。
这声压抑的痛呼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坐在对面的杨柳和正准备离开的同事们都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张老师!”
“你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服?”
几个离得近的同事立刻围了上来,语气充满了关切和紧张。
张明月弓着腰,缓了好几秒钟,那阵尖锐的疼痛才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点隐隐的、闷闷的余悸。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腰,对着周围担忧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还带着一丝不稳:“没……没事,可能就是……孩子踢了我一脚,劲儿有点大,踢疼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紧张的气氛,但手依然下意识地护在肚子上,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平稳的胎动,心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一下,和平时那种鼓包似的、顽皮的踢踹感觉完全不同。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拍着胸口,“这小家伙,还没出来就这么有劲儿,以后肯定是个皮小子!”
“可不是嘛!”另一位生过孩子的老师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笑道,“张老师你别担心,这孩子啊,在肚子里手脚可有劲了,这说明啊孩子健康。我那会儿怀我们家老大的时候,被他踹得半夜都睡不着,肋骨都感觉要断了。你这才一下,算是轻的喽!”
同事们善意的调侃,像一阵暖风,吹散了刚才那瞬间的紧张和不安。张明月听着,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大惊小怪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怀孕,很多感觉都是陌生的,或许刚才那一下,只是孩子一个比较剧烈的动作吧。
看张明月没事,大家纷纷和她道别,下班了。张明月缓了一会儿,那种疼痛再也没有出现,腹中的胎动也恢复了往常的力度,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个小插曲。张明月仔细感受着身体的状况,除了那点残留的、微乎其微的闷胀感,并无其他不适。
张明月随着慢慢走出校门,初时脚步还算轻快,心里盘算着中午能歇个晌,下午还有两节课要撑。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却好歹驱散了些许寒意,照在脸上,让她因孕期而容易疲惫的精神稍稍提振。
然而,刚走出校门没多远,沿着那条熟悉的碎石路往家走,刚才那种紧缩感又一次毫无预兆地爬上她的小腹。
这一次,不像在教室里那般尖锐突然,却更像是一股闷闷的持续加深的力量,从腹部深处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下坠的酸胀感。她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眉心微蹙,手下意识地托住了沉重的肚子。
“不能慌……可能是走急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试图调整呼吸,放慢步伐。可那不适感并未减轻,反而像逐渐收紧的绳索,一圈圈缠绕上来。又疼又慌得张明月,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被冷风一吹,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路上来往的人不少,有人看到张明月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地靠在路边一块半截埋入土里的大石上,不由得停下脚步,关切地询问:
“张老师,你这是咋啦?脸色这么难看?”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卫生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