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然后,她将那两件带着漫长岁月痕迹的金饰,郑重地捧到杨柳面前:“闺女,这个,你收着。”
杨柳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行!娘!这太贵重了!这是祖传的东西,我……我不能要!您自己留着!或者……或者传给大哥他们家也行!”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能收?
秦婆子却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杨柳的手,将那个沉甸甸的镯子和戒指,硬塞进了她的掌心。
“给你,你就拿着。”秦婆子的语气异常坚决,带着当家作主的气势,“你大哥那边,你不用管,娘分成了两份,你嫂子不如你脑子活胆子大,我打算再过几年再给她。这个,是单独留出来的,本来就是想着……等晏秋成了家,交给他的媳妇。”
她紧紧握着杨柳的手,连同那两件金饰一起包裹住,目光慈爱:“你是个好孩子,明事理,心眼实,对晏秋好,对娘也好。把这个交给你,娘放心!你好好守着,别声张,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这是咱们老秦家的根,也是你们小两口往后日子的一个底气。”
感受着掌心那沉甸甸的金饰,听着婆婆这番推心置腹、全然信任的话语,杨柳的鼻腔猛地一酸,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这不仅仅是一份厚礼,这更是一种无声的、最郑重的认可和托付。
她看着婆婆那写满真诚的脸,再也说不出任何推辞的话。她反手紧紧握住婆婆粗糙的手,将那两件承载了太多的金器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接过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无价的信任。
“娘……”她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守着,我和晏秋,一定会把日子过好……”
从婆婆那间小屋里出来,杨柳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深蓝色的小布包,感觉掌心沉甸甸、热乎乎的。
刚下班回来等在堂屋的秦晏秋,正在洗漱。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妻子这副神情,不由得赶紧擦干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娘跟你说什么了?看你眼睛红红的。”
杨柳走到他身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手里那个不起眼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方桌上。她像婆婆刚才那样,一层一层,掀开了粗布。
当那抹金光再次显露出来时,秦晏秋动作顿住了,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愕。他微微睁大眼睛,身体前倾,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桌上那枚光圈戒指和那个样式古拙的蒜头镯。
“这……这是……”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讶异,目光在金光和妻子脸上来回移动,“娘给你的?”
“嗯。”杨柳点点头,有些好奇的看着丈夫的反应,轻声问,“娘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晏秋,你……你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个吗?”
秦晏秋缓缓摇了摇头,伸手拿起那个金镯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简约的缠枝花纹,“小时候……好像听村里老人隐约提过一嘴,说我太奶奶,也就是我爹的奶奶,好像娘家以前有点底子,但是后来败落了才嫁给了我太爷爷。不过听我爷爷说是留下过一点东西。但那都是非常模糊的传言了,而且经过那么多事……”他顿了顿,没有明说,但杨柳能懂他的意思,“……我早就以为,就算真有,也肯定早就没了,或者被……没想到,娘她……她竟然真的留下来了,还保存得这么好。”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母亲智慧的惊叹,他放下镯子,目光转向杨柳:“既然娘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好好收着,仔细保管。”
他简单的话语,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杨柳感到安心和踏实。她重新将金饰仔细包好,紧紧握在手心,仿佛也握住了丈夫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支持。
这一夜,或许是因为了却了一桩深藏心底多年的大事,或许是因为对儿子儿媳的未来彻底放了心,秦婆子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一家人便都起来了。秦婆子换上了自己来时那件打了补丁但干净的旧罩衫,执意要把杨柳给她做的新棉袄包起来放进行李,说是火车上人多太乱,穿的艰苦一点比较好,好衣服留着过年穿。堂屋里,昨晚收拾好的大包小裹堆得如同小山。
秦晏秋已经借好了部队的越野车,吃过简单的早饭,便和杨柳一起,开始往车上搬运行李。秦婆子在一旁看着,想搭把手,却被小两口坚决地拦住了。
“娘,您就别动了,等着就行,这点东西我们俩一会儿就搬完了。”秦晏秋力气大,一手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步履稳健。
东西全部装上车,小小的院落仿佛一下子空荡了许多。秦婆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一个月的小家,眼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满足。
吉普车在冬日清晨寒冷的空气中发动,驶出部队大院,朝着火车站开去。一路上,秦婆子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眼神里仍然带着新鲜和感慨。杨柳坐在婆婆身边,细心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
火车站依旧是人声鼎沸,充斥着离别与重逢的气息。停好车,秦晏秋扛起最重的行李,杨柳提着其他东西,簇拥着秦婆子,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站台上。
冰冷的空气呵出白雾,绿皮火车像一条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铁轨上。找到对应的车厢和座位,将行李安放好,离火车启动还有一段时间。
秦婆子把手伸出窗外拉着杨柳的手,老太太看着儿媳妇,那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里面漾满了慈爱。
“闺女啊,”秦婆子用力握了握杨柳的手,声音在嘈杂的站台上显得异常清晰和温暖,“娘这回来看你们,看到你和晏秋把日子过得这么好,娘这心里啊,就彻底踏实了,比吃了蜜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