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平把母亲送回招待所,又硬着头皮送张明月回她姑姑家。一路上,张明月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地方,她头也不回地摔门进屋,留下李庆平一个人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招待所,在门口站了许久,还没想好怎么跟母亲开口,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张明月的姑姑张红站在门外,脸色铁青。
“李连长,咱们得谈谈。”张红不等邀请就径直走进屋,称呼都变了。她扫了一眼坐在床边抹眼泪的李寡妇,冷哼一声。
李庆平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兴师问罪的人来了。
“姑姑,您请坐...”他尴尬地搬来椅子。
张红却不坐,双手抱胸站在房间中央:“别叫我姑姑,你和明月还没结婚呢。坐就不必了。李连长,我就问你一句话,这婚你还想不想结?”
“想!当然想!”李庆平急忙表态,“我对明月是真心的...”
“真心?”张红冷笑一声,“真心的让你娘跑到学校去闹,真心的让明月在全校老师面前丢尽脸面?”
李庆平张口结舌,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张红越说越气:“明月回家哭得跟泪人似的,说是没脸再去学校上班了。李连长,我们明月虽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但也是我们张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李寡妇在一旁小声嘟囔:“谁让你们家要这么多东西。”
“妈!”李庆平急忙制止母亲,但已经晚了。
张红猛地转向李寡妇:“这位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手表当初定好的,如果有什么不妥或者难处,当时讲出来就好了,也不是我们逼着他的。现在倒好,成了我们家的不是了?”
她转回身对着李庆平,语气严厉:“李连长,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要是想结婚,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办,一样不能少!要是不想结,趁早说清楚,别耽误明月,追明月的小伙子排着队呢,不缺你一个!”
李庆平被说得面红耳赤,只能连连点头:“伯母,您消消气,都是我不好,没处理好家里的事。我对明月是真心的,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
张红冷哼一声:“光说没用!我给你三天时间,把家里的事处理妥当。要是再让你娘去学校闹,这婚事就算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李庆平站在原地,感觉一肚子火没处发。他猛地转身,对着母亲吼道:“娘!您看看您干的这叫什么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私下说,非得闹的人尽皆知,您是非要毁了我的婚事才甘心吗?”
李寡妇被儿子一吼,先是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儿子为了个女人吼我。我满心满眼的为他打算,不领情就算了,还埋怨上了。”
她扑到床上,捶着床板哭嚎:“庆平他爹啊!你怎么就走得这么早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啊!你要是还在,我们娘俩何至于此啊!”
李庆平看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李寡妇越哭越伤心:“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供他读书,冬天里手冻得开裂还在干活,就盼着儿子有出息……”
“娘,别说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
但李寡妇却停不下来,哭得更加凄惨:“现在儿子有出息了,嫌娘丢人了。为了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就冲我发脾气,我的命好苦啊……”
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庆平,娘不是不让你娶媳妇,娘是怕你被骗啊!那张明月要是真喜欢你,怎么会逼着你买这买那,这是想要和你过日子的人能干出来的吗?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像杨柳那样,宁愿自己吃苦也要帮你啊!”
李庆平愣住了。他想起杨柳确实从未向他要求过什么,反而总是默默地帮助他和他家。就连最后退婚,也只是要回了本该属于杨家的钱。
李寡妇见儿子有所动摇,继续哭诉:“娘是过来人,看人准得很,那张明月不是过日子的料。你要真娶了她,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她拉着儿子的手,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庆平,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要是实在喜欢明月,娘也不拦着了,手表娘想办法给你凑钱。”
说着,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叠叠整齐的零钱,最大的面额也不过五元。
“这是娘这些年自己干活攒下的全部家当了,”她哽咽着说,“一共87块3毛2分,虽然不够买手表,但娘再去借点,总能凑齐的。”
李庆平看着母亲粗糙的手和那包零零散散的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推开母亲的手:“娘,这钱您收着,我不要。”
“可是明月那……”
“明月那我自有办法,”李庆平打断母亲,语气坚定,“您别再为钱操心了。”
李寡妇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心里暗暗得意,但表面上还是一副可怜相:“庆平,娘不是故意去学校闹的,娘是实在没办法了,娘怕你为难。”
李庆平叹了口气,坐在母亲身边:“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关起门来说,别再出去闹了,行吗?对我影响不好。”
李寡妇连忙点头:“娘知道了,娘以后一定注意。只要你们过得好,娘怎么样都行,哪怕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说着又抹起眼泪来,但这次是得意的眼泪。她知道,儿子又一次被她牢牢握在手心里了。
李庆平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至于张明月那边,他皱起眉头,得想个办法既安抚好明月,又不让母亲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