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正月二十了,清晨的空气还带着料峭春寒。
杨柳比往常起得更早了些。对着衣柜里那面半身镜,她仔细整理着衣裳。
今天部队小学开学了,这是她正式成为老师的第一天,也是她第一天正式上班。
她穿着那件藏蓝色毛呢外套,里面配了件浅色的毛衣,显得清爽又精神。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梳顺,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一个半马尾,几缕碎发自然地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温婉柔美。
秦晏秋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看到精心打扮过的杨柳,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他把粥碗放在桌上,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透过镜子看着她,唇角含笑:“很好看。杨老师今天一定旗开得胜。”
他的称呼让杨柳脸颊微热,心里却甜滋滋的。她转过身,替他理了理军装的领口:“秦营长也要工作顺利。”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温馨默契的气息。匆匆吃过早饭,秦晏秋推过自行车:“走吧,杨老师,第一天上任,我送你。”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吧,学校又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顺路。”秦晏秋语气坚持,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第一天上班,要有仪式感。”
杨柳拗不过他,心里却也欢喜,侧身坐上后座,轻轻拽住他军装的衣角。自行车碾过有些残雪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路过的军属看到这小两口,都笑着打招呼。
“秦营长送媳妇上班啊?”
“杨老师今天真精神!”
杨柳一一笑着回应,感受着有些寒冷的微风,看着身前爱人宽厚的背影,对新工作的那点忐忑渐渐被满满的踏实感取代。
很快,部队小学那排红砖平房就出现在眼前。校门口已经有不少蹦蹦跳跳的孩子和送孩子的家长。秦晏秋在校门口不远处停下车子,看着杨柳:“我就送到这儿,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接,我自己能回去。”杨柳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快去营地吧,别迟到了。”
秦晏秋点点头,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校门,直到她的身影融入那些活泼的孩子和老师们中间,才转身骑上车离开。
杨柳一进校园,就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家属院的蓬勃朝气。孩子们的嬉笑声、问好声此起彼伏。很快,一位戴着眼镜、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同志迎了上来:“杨老师,我是学校的后勤主任,姓王。欢迎欢迎!李校长今天去教委开会了,特意嘱咐我安排好你。”
“王主任您好,麻烦您了。”杨柳连忙客气道。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学校就缺你这样年轻有文化的老师!”王主任很是热情,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介绍着学校的情况,“咱们学校不大,主要是解决部队军人子女的上学问题。现在有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老师加上你,一共八位……”
王主任先带她去了教师办公室。办公室是一间向阳的大屋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八张办公桌,桌上都放着笔墨和备课笔记。窗台上还摆着几盆绿植,生机勃勃。
“杨老师,你的办公桌在这儿。”王主任指着靠窗的一张空桌子,“旁边是张明月张老师的桌子,她教三年级。你教五年级语文兼班主任,这是课程表,你先熟悉一下。”
杨柳抚摸着光滑的桌面,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之前从学校领的教材,又看了看课程表,心中涌起一股庄严的使命感。这就是她未来要奋斗的地方了。
恰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张明月走了进来。她看到杨柳和王主任,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但还是勉强扯出个笑容,对王主任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全程没有看杨柳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杨柳也并不在意,礼貌性地朝她的方向微微颔首,便继续听王主任介绍。
王主任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但只作不知,继续热情地带着杨柳去熟悉五年级的教室,介绍各位科任老师,又详细说明了教学进度和注意事项。
上课预备铃响起,孩子们像小鸟一样飞回教室。杨柳站在五年级教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几十双好奇、探究、清澈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杨柳走上讲台,放下教案,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露出了一个温和而自信的笑容。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学期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姓杨……”
她的声音清晰柔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她没有立刻开始讲课,而是让孩子们轮流介绍自己,说说新学期的愿望。课堂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一堂课下来,杨柳原本那点紧张早已消失无踪。她发现自己很享受站在讲台上的感觉,享受将知识传递给学生的过程,享受孩子们那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眼睛。
一天的教学任务排得满满当当。除了上课,还要批改作业、备课、处理班级事务。忙碌却充实。中间休息时,也有其他老师过来友好地打招呼,交流教学心得。除了张明月始终对她视而不见,其他同事都颇为和善。
放学铃响,孩子们欢呼着冲出教室。杨柳仔细锁好办公室的门,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满足,走出了校门。
夕阳的金辉洒满道路。她几乎是一路轻快地走回家的,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跟秦晏秋分享这一天的新奇见闻。
推开家门,温暖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她惊讶地发现,秦晏秋竟然已经回来了,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回来了?”他回头,脸上带着笑,“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我猜你肯定累了,就提前回来把饭做了。”
杨柳看着桌上已经炒好的两个菜和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再看着系着围裙、与平日冷峻形象反差巨大的秦晏秋,心头那满满的分享欲瞬间化为了更实质的暖流,熨帖着四肢百骸。
她放下包,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嗯,回来了。第一天……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