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杨柳正坐在床边,手里削着一个苹果,薄薄的果皮连贯地垂下来。秦晏秋半靠在垫起来的床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妻子的侧脸上,两人正低声聊着等他再好一点,想去医院后面小花园走走的事。
“到时候你可别嫌我走得慢。”秦晏秋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慢点好啊,正好多陪我看会儿花。”杨柳抬头睨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嗔怪与心疼,“你现在啊,就给我老老实实养好身子。”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小刘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营长,嫂子,刚接到通知,军区的首长马上要过来慰问受伤的同志,可能就到咱们这儿了!”
秦晏秋闻言,神色一凛。虽然身体还虚弱,但军人的本能让他立刻试图挺直腰板,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整理一下病号服的领口,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
“小柳,帮我看看,我仪容怎么样?”他语气有些急,作为一名战士他不想在首长面前露出一丝颓唐病容。
杨柳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帮他整理病号服。
不久,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已经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多岁,身姿挺拔,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将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眼神锐利却又不失宽和,径直走向准备起来的秦晏秋。
“小秦同志,别忙活了,好好躺着!”首长声音洪亮,带着关切,“我今天来,就是看看我们英勇的战士,不是来检阅军容风纪的。你为国家流了血,受了伤,躺着接受慰问,天经地义。”
秦晏秋见首长已经到了跟前,无法起身立正,只能尽力坐直身体,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虽然因为虚弱,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但姿态依旧刚毅:“首长好!”
首长快步上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秦晏秋敬礼后放下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好,好!快放下。”
他拉着秦晏秋的手,目光赞许地在他脸上停留,“秦晏秋同志,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我都听说了。国家为有你这样的战士感到骄傲,人民也感谢你!”
他的话语真挚而有力,充满了肯定。秦晏秋听着,眼眶微微发热,只是重复道:“这是我作为军人的职责,是我应该做的。”
首长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话锋却微微一转,脸上的神情也更为复杂。他看着秦晏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有些拘谨的杨柳,语气变得格外亲切,甚至带着感激:“小秦啊,我这次来,除了代表组织慰问你这个战斗英雄,其实……还有一点我自己的私心。”
私心?秦晏秋和杨柳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对视了一眼。首长能有什么私心?
只见首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神情变得无比郑重,他看着秦晏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作为一名父亲,也要亲自来感谢你,感谢你救了我儿子的命!”
说完,在秦晏秋和杨柳惊愕的目光中,这位肩扛将星的首长,竟然松开了手,后退半步,身体站得笔直,抬起右手,朝着病床上的秦晏秋,敬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军礼!
秦晏秋彻底懵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他救了首长的儿子?他下意识地,再次抬手回礼,动作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僵硬。
杨柳也惊呆了,嘴巴微微张着,看看首长,又看看秦晏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首长……儿子……被晏秋救了?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鸟鸣。
首长敬完礼,看着小两口写满了茫然和震惊的表情,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怎么?没想到?”他笑着,走到床边,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姿态随意了许多,“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征。冯志远,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冯志远的父亲?
是……是那位作风强硬、战功赫赫的冯司令?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秦晏秋和杨柳的脑海里轰然炸响。杨柳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笑容可掬的首长。
秦晏秋一直以为冯志远就是个普通干部家庭出身,顶多家里条件好点,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怪不得冯志远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么多部队里的事情,军事素质那么硬,原来是从小在部队里混大的。
杨柳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她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前世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一句网络玩笑话,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人家那是《我的区长父亲》”,而冯志远这……这直接是 “我的军区司令父亲” 啊!这差距,也太震撼了。
冯征看着他们俩的反应,很是理解,他温和地解释道:“志远那孩子,性子倔,自尊心强。当年非要凭自己本事考军校,进部队,不想活在我的影子里。我和他母亲也支持他,所以除了极少数部队里的领导,部队里几乎没人知道他是我的儿子。这次……”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后怕和感激,“要不是你,小秦,我可能就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那份救命之恩,我们冯家,记在心里了!”
他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让秦晏秋连忙道:“首长,您言重了!志远是我手下的兵,更是我的好朋友,不管是出于什么,我都不会救他。无论他是谁的儿子,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都会那么做!”
“好!好啊!”冯征连连点头,眼中赞赏之意更浓,“不居功,不自傲,是块好料子!”他又转向杨柳,语气更加温和,“小杨同志,也辛苦你了,照顾病人不容易。小秦能这么快好转,离不开你的细心照料。”
杨柳这才从巨大的震惊中稍稍回过神,连忙摆手:“首长,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冯征又关切地询问了秦晏秋目前的恢复情况,叮嘱他一定要安心静养,不要惦记工作,部队和组织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国家还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养好身体,将来还有更重的担子等着你挑呢!”他拍了拍秦晏秋的肩膀,鼓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