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月毫无反应,她依旧僵直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雕塑,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慢慢积聚起滔天的痛苦、震惊和恨意。
“张明月同志!”王警官又提高了音量,连喊了两声,见她还是毫无反应,只有嘴唇在无声地翕动。
他心下暗道不好,这反应太不对劲了,恐怕是真吃了那害人的东西。他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同志!你醒醒!”
这一拍,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张明月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聚焦在了王警官焦急的脸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她像是梦呓一般,反复喃喃着这几个字,声音嘶哑。
张明月突然想起来年初李庆平突然提出要送婆婆回家的事,当初他说是体贴自己,可是现在想来,肯定是他也知道换胎药的事,怕婆婆李寡妇说漏嘴,才会强制送回老家去。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想到这里,张明月心如死灰,痛苦万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奶奶扼杀了。
“不,不会的。庆平不会这么对待我和孩子的,他是孩子的爸爸呀。”张明月又开始自言自语。
下一秒,她猛地推开还挡在身前的王警官,力道大得惊人,王警官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然后,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什么也顾不上了,转身就朝着校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眼泪在她转身的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跑,用尽全身力气地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她跑的脚步杂乱无章,好几次差点崴到脚,她也毫不在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去找李庆平,他是孩子的爸爸,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他会不会不知情,会不会把婆婆送回家只是巧合……
“张老师!张老师!你去哪儿?还没放学呢。”王主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措手不及,跟在后面焦急地大喊。可张明月就像聋了一样,头也不回,身影很快就在教学楼拐角处消失,只剩下那绝望的奔跑脚步声和压抑的呜咽消散在空气里。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纷纷站起身探出头来。他们只看到一个仓皇飞奔的背影,和王主任气急败坏追出去几步又停下的身影。
“怎么回事啊?”
“张老师怎么了?跑什么?”
“刚才警察跟她说什么了?看她脸色煞白……”
“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充满了猜测和不安。杨柳也站在门口,看着张明月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心里沉甸甸的。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张明月那副如同世界崩塌般的样子,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办公室外,王警官看着张明月消失的方向,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对旁边还一脸震惊的年轻警察说:“看见没?十有八九,是着了道了。咱们这几天走访的,好几家都是这样,孩子没了,大人也差点搭进去。愚昧害死人啊!”
年轻警察回过神来,脸上带着愤慨和后怕:“王队,这……这假药也太害人了!这些人为了生儿子,真是……”
“行了,”王警官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感慨,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咱们的任务是把情况告知到位,尽到提醒的义务。现在看来,这家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不过,该说的我们已经说了,后面怎么处理,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走吧,还有下一家要跑。”
他转向一脸尴尬和忧色的校主任,语气缓和了些:“王主任,情况我们已经告知了。这位女同志情绪比较激动,你们……适当关注一下。我们就先走了,还有工作。”
校主任连忙点头:“好好,辛苦两位同志了,我们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送走了两位警察,王主任站在走廊里,看着空荡荡的校门口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张老师,平时看着挺文静一个人,怎么突然闹这么一出,这影响多不好。
而此刻,张明月已经冲出了校门,汇入了街道上的人流。七月末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
泪水糊了满脸,她也顾不上擦,任由行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婆婆李寡妇端着那碗掺了药的鸡汤,笑眯眯地看着她喝下去的画面。
张明月一路狂奔,肺叶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她冲到部队大门岗亭前,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胸脯剧烈起伏,把站岗的哨兵吓了一跳。
“同……同志,你找谁?”年轻的哨兵警惕地看着这个状态明显不对的女同志。
“找……找李庆平!三营的李庆平!我是他爱人,让他出来!立刻!马上!”张明月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疯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营区里面。
哨兵被她这架势镇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内线电话联系了李庆平所在营部。
没过多久,李庆平小跑着出来了。他脸上还带着疑惑,但一看到张明月,立刻换上了一副温和关切的表情。他快走几步来到张明月面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担心:“明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是出什么事了?看你这一脸泪、一头汗……”他说着,还习惯性地想伸手去帮她擦泪,顺便理一下鬓边汗湿的乱发。
张明月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动作大得让李庆平的手僵在了半空。她抬起眼,那双曾经明亮此刻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庆平,眼神满是祈求和疑问。
李庆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他敏锐地察觉到张明月今天非常不对劲。
“明月,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