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哨声一吹响,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般欢腾散去,校园瞬间空寂下来。
张明月没有片刻耽搁,学校一放假她就去车站买了一张最早前往李庆平老家县城的火车票。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衣服,以及一个她仔细收好的牛皮纸袋。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夏日的原野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绿色和偶尔闪过的村庄。张明月靠窗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手却一直紧紧攥着那个随身携带的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脑子里反复预演着即将到来的场景,每一次预演,都让她的心更冷一分,恨意更浓一寸。
几经辗转,换乘了破旧的长途汽车,又步行了好一段尘土飞扬的土路,中午时分,她终于站在了杨家村的村口。张明月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撕碎那个人的脸皮。
七月的烈日炙烤着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庄稼和牲畜混杂的气味。村口的老槐树下,有几个光着膀子的老汉在乘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整齐却面容有些憔悴的陌生年轻女人。
张明月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村庄。这里是她丈夫的根,也是那个害死她孩子的凶手的藏身之所。
她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软弱都烧掉,咬着牙,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低语:“李、大、丫,我、来、找、你、了。”
她没有直接去打听李寡妇的家在哪里。而是挺直了背脊,目光在村里逡巡,最后她找了一个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那里有棵很大的老榆树,是村里人平日里聚集闲聊的地方。
她在那里站定,无视周围越来越多投来的好奇、探究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遍这片区域:“各位杨家村的乡亲父老,打扰大家了!”
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村庄午后的宁静,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交头接耳,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像是城里来的女人要干什么。
张明月无视周围的骚动,继续大声说道,语气冷淡:“请问,咱们杨家村,有没有一位名叫李大丫的妇女?公安局的同志特意让我过来,找她核实一些情况!”
“李大丫?”
“谁啊?咱们村有叫这名儿的吗?”
“听着有点耳生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困惑。
这时,一个端着簸箕的大婶似乎想起了什么,迟疑地开口:“李大丫?哎哟,是不是……是不是庆平他娘啊?李寡妇?她本名好像就是叫大丫吧?”
这一提醒,不少老人都想起来了。
“对对对!李寡妇,可不就是李大丫嘛!”
“公安局找她干啥?”
“这女同志是谁啊?看着面生……”
有人热心,冲着张明月喊道:“女同志,你是找庆平他娘吧?我知道她家,我带你去!”
张明月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清晰冷静:“不麻烦您带了。我就在这里等她。公安局的事情,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比较好。麻烦大家给李大丫传个话让她来这里。”
她这话一出,更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公安局来找?还要当众说清楚?这李寡妇是犯了什么事了?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人飞快地跑向李寡妇家报信去了。
没过多久,李寡妇就跟着报信的人,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糊,显然刚才正在做饭。
大老远看到站在人群中央的张明月,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惊喜的笑容,小跑着过来。
“明月?咋是你啊?你咋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儿!”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拉张明月的手,想表现出婆媳亲热的样子,同时也想让大家看看自己这个城里儿媳妇。
“走走走,快跟娘回家去,这大太阳底下站着干啥?”李寡妇昂着头,满脸的笑。“明月,是不是庆平让你来接我回去的?”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张明月的那一刻,张明月猛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抗拒。
李寡妇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显得十分尴尬。“明月,你这是咋了,半年没见娘怎么还和娘生分了。”
张明月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像两片薄薄的冰刃,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对着周围的村民,清晰地开口:“大家刚才不是好奇我是谁吗?我叫张明月,是李庆平的妻子,也就是这位——李大丫同志名义上的儿媳妇。”
李寡妇一看张明月这架势,她预感到不妙,急忙想打断:“明月,我刚才和大家说过了,你是我儿媳妇。不用你在介绍了。天热,快跟娘回家!” 她上前又想拉扯。
“别碰我!”张明月厉声喝道,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村民的脸,“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回婆家探望。我是代表我自己,和我那个被眼前这个毒妇用换胎药害死的、六个多月的孩子,来向各位乡亲,揭露真相的!”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换胎药?”
“害死孩子?”
“我的老天爷!真的假的?”
李寡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尖声否认,指着张明月,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害死我孙子了?那是我亲孙子啊!是你自己没福气,没保住孩子,现在跑来冤枉我!大家别听她瞎说!她是因为孩子没了受了刺激,疯了!”
李寡妇现在满心的慌乱,她在想‘完了完了,张明月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