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兴地一把抱住秦晏秋的胳膊，也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又笑又跳：“晏秋！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还是第一名！”
“是！是第一名！我的小柳是最棒的，我就知道你能行！”秦晏秋也被她的情绪彻底感染，平日里冷峻的面庞此刻满是骄傲和笑意，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满眼爱意地看着高兴的杨柳。
这对年轻夫妻旁若无人的激动，尤其是秦晏秋刚才那一声“第一名”，立刻引来了周围无数道目光。
有纯粹羡慕的，有带着善意的祝福的，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复杂的审视和议论。
“第一名？真厉害啊！”
“是那个穿军装的爱人吧？真是郎才女貌……”
“唉，人家怎么就能考那么好……”
秦晏秋率先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聚焦的视线，然后轻轻揽住杨柳的肩膀，将她往人少的地方带。
他看着满脸兴奋的杨柳，又看看周边密集的人群，大脑立刻多了几分清醒：“小柳，咱们回家再说，这里人多嘴杂。”
杨柳此刻整个人都浸泡在梦想成真的甜蜜气泡里，脸颊绯红，眼睛亮得像淬了星星，闻言连忙点头，声音还带着雀跃的颤音：“嗯！听你的，我们回家！”
两人相视一笑，正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外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张明月。
她也正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带着轻松而又明亮的喜色，与她前段时间那种阴郁的状态判若两人。
她似乎察觉到了杨柳和秦晏秋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
若是以前，张明月大概率会立刻移开目光，或者只是冷淡地点个头。但今天，或许是因为胸中块垒尽消，或许是因为同样拥有了通往新未来的门票。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高傲，反而带着友善的光芒。
她主动朝杨柳和秦晏秋走了过来。
“杨老师，秦营长。”她开口打招呼，声音虽然还有些冷，但语气是平和的，目光落在杨柳脸上，带着真诚的赞赏，“恭喜你啊，杨老师。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第一名。”
这真诚的恭喜和认同，让杨柳微微一愣。她看着张明月，眼前的她比之前更加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似乎散去了不少，眼神清亮了许多。
杨柳立刻收敛了些许过于外露的喜悦，礼貌而温和地回应：“谢谢你，张老师。”她顿了顿，出于一种同为考生的关切，自然而然地问道：“张老师，考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张明月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她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骄傲和扬眉吐气的笑容。
“嗯，考上了。”她的声音有些欢快，似是对这次考试的结果很是满意，“虽然考得不如你好，名次靠后一些，但也算不错，应该能上一个本省的师范学院。”
杨柳闻言，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高兴。在这个年代，能考上大学本身就是鲤鱼跃龙门，更何况张明月还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她连忙说道：“那也要恭喜你！张老师，真了不起！”
“谢谢。”张明月坦然接受了这份恭喜，她看了看杨柳，又看了看始终站在杨柳身侧守护着她的秦晏秋，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是彻底的释然。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杨柳和秦晏秋也同她道别。
看着张明月那纤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杨柳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娘从老家打来的那通电话。电话里，她娘将张明月在杨家村对李寡妇那场石破天惊的公开控诉，以及李寡妇如今的悲惨境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李家那儿媳妇，是真刚烈啊。就站在全村人面前，把那李寡妇给她下‘换胎药’害死了她六个多月孩子的事，全都抖落出来了。我的老天爷啊！你是没看见，那李寡妇当场就瘫地上了，脸白的跟纸一样。现在在村里，人人喊打，连小孩都朝她扔石头骂‘老毒婆’哟。以前巴结她的人，现在躲她都来不及……”
杨柳当时在电话这头，听得目瞪口呆，握着话筒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只知道张明月的孩子没保住，大家私下里猜测是身体原因或者意外，谁都不敢也没想到去深究，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离谱和骇人听闻。
换胎药，李寡妇她怎么能愚昧狠毒到这种地步。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还是她自己的亲孙子啊！
当时杨柳娘在电话最后，还心有余悸地长长感叹了一句：“小柳啊，现在想想，娘这心里都后怕得直哆嗦！还好……还好当初你没嫁到他们家去！这都是什么事啊！”
是啊，还好……
杨柳收回追随张明月背影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她为张明月和孩子感到悲痛和愤怒，也对李寡妇的愚蠢狠毒感到不寒而栗。
人生一事，当真是白云苍狗，无法预料。
前世里，李庆平心心念念，不惜悔婚也要娶的白月光张明月，这辈子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到手了，可结果呢？
他似乎也并没有多么珍惜。婆媳矛盾，愚昧害命，夫妻离心……如今更是闹到当众撕破脸，即将分道扬镳的地步。
这不正应了书上那句话吗？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李庆平大概永远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想到这里，杨柳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伤，对这世事无常、人心易变的唏嘘。
她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身边男人的手。那宽厚的手掌，却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心和力量。
秦晏秋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变化，低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杨柳抬起头，迎上他关切的视线，脸上重新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她轻声说，手指与他紧紧相扣，“就是觉得，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