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语,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得人生疼。
当初捧得有多高,如今内心就有多看不起,甚至带着一种“看吧,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事后诸葛亮的优越感。
人性中那点“恨人有,笑人无”的劣根性,在这场风波中暴露无遗。
杨柳待在家里,虽然听不到具体的议论,但从偶尔必须出门时遇到的那些躲闪的目光、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以及某些人脸上那掩饰不住恶意的好奇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和冰冷的恶意。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就像一面无比清晰的照妖镜,将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心,照得通透彻亮。
谁是真朋友,谁是假客气,一目了然。
在这段最难熬的日子里,依旧坚定站在杨柳身边的,是赵大嫂、王翠花和荷花等寥寥几人。
赵大嫂依旧是那个大嗓门,她直接提着半篮子鸡蛋上门,门一关,就叉着腰骂道:“放他娘的狗臭屁!谁在那乱嚼舌根子,妹子,你别听外面那些混账话。嫂子信你!你是什么样的人,嫂子还能不知道?你就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肯定是哪个眼红心黑的王八蛋在背后使坏!”
荷花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信任:“杨柳姐,你别怕,我们都信你。”
“嗯,我也相信你。”王翠花不太会说安慰的话,只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她们的信任和支持,如同寒冷冬夜里的篝火,给了杨柳莫大的温暖和力量。
相比之下,那些平日里见面热情打招呼、看似关系不错的许多人,此刻要么避之不及,要么见面时笑容尴尬,言语闪烁,生怕跟她扯上一点关系。
杨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最初的愤怒、委屈和茫然过后,她的心反而渐渐沉淀下来,变得冷静和通透。
她坐在窗边,心里没有了之前的波澜。她想起了前世,想起了自己孤苦死去的结局,再对比今生,虽然有小人作祟,但有拼来的前程,有挚爱的丈夫,有真心爱护她的干爹一家,还有赵大嫂、荷花这样雪中送炭的真朋友。
“宴秋,”晚上,她靠在秦宴秋的肩头,声音平静,“我现在才发现,人心隔肚皮,你永远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经过这事,我反而看开了。谁对我好,我心里记着;谁在背后捅刀子,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以后,我的时间和精力,只花在值得的人和事上。”
秦宴秋紧紧搂着她,感受着她话语里的成长和坚韧,心里既心疼又骄傲。他的小柳,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内心更成熟了。
“你说得对。”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真相总会大白。而那些躲在阴沟里散播谣言的人,也必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漫长且煎熬。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辆汽车再次停在了杨柳家门口。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只有市教育局的刘局长和一名工作人员,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笑容。
听到敲门声,正在帮秦宴秋缝补军装袖口的杨柳,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针尖险些扎到手指。秦宴秋按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去开门。
“刘局长,您来了。”秦宴秋的声音沉稳,侧身将人让进屋里。
杨柳也放下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目光紧紧跟随着刘局长。
“杨柳同志,秦营长,好消息!”刘局长一进门,就笑着扬了扬手里那个档案袋,“调查结束了。经过我们教育局联合公安局的仔细核查,包括对你这些复习资料的来源、内容进行严格比对,以及对考场纪律、试卷保管流程的全面复查,最终确认——”
他顿了顿,看着杨柳瞬间屏住呼吸、充满期盼的脸,郑重宣布:“杨柳同志,你在本次高考中未发现任何舞弊行为。你的成绩真实有效!”
一句话,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涤荡了杨柳心中积压多日的阴霾和委屈。
她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谢谢……谢谢刘局长,谢谢各位领导还我清白……”
刘局长将档案袋递还给杨柳,语气充满肯定:“杨柳同志,受委屈了。这件事,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让你平白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你的清白,我们必须公开恢复。我们会在市教育局的公告栏,以及你们部队家属院的公告栏内,张贴正式的调查结果通报,向所有人澄清事实,绝不让好学生蒙受不白之冤。”
他又转向秦宴秋,语气带着敬佩:“秦营长,也请你放心,组织上是绝对信任你们的。那些别有用心的诬告,绝不会得逞。”
秦宴秋紧紧握住杨柳微微颤抖的手,向刘局长郑重地道谢:“感谢组织明察秋毫。辛苦了!”
送走了刘局长,杨柳抱着那袋复习资料,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天所有的憋闷和担忧都倾吐出来。
她抬头看向秦宴秋,脸上露出了风波过后释然的笑容:“宴秋,过去了。”
“嗯,过去了。”秦宴秋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一切都好了。”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杨柳一刻也等不及,立刻就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最牵挂她的干爹。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和秦宴秋一起赶往王老爷子家。
王老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听到杨柳亲口说出“调查清楚了,我是清白的”,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捋着胡子连连点头:“好!好!我就知道,我王青的闺女,绝不会做那种蝇营狗苟之事。这下好了,乌云散尽,该见晴天了!”
他仔细问了问公告张贴的事情,叮嘱道:“虽然清白回来了,但这人言可畏,有些人心里的偏见未必一时半会儿能消除。小柳,你即将去上大学,那是更广阔的天地,不要把这点小风波放在心上,到了学校,专心学业,你的前程,光明着呢。”